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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263章:红尘劫火,七日浮沉
泉关僻静的练武场上,只余下风雪单调的呼啸声。
陈卓盘膝而坐,双目紧闭,眉头紧锁,仿佛陷入了一场无声的鏖战。
陈璇离去前留下的那些话语,如同打开了一扇通往崭新世界的大门,却也像是一座座陡峭险峻、几乎无法攀登的雄峰,横亘在他面前。
“剑阵”的“势”与“场”……“禁法”的“规则”与“束缚”……
这些概念在他脑海中盘旋、碰撞,既让他感到醍醐灌顶般的兴奋,又让他生出一种面对浩瀚星空般的渺小与无力感。
他一遍遍在脑海中推演着,试图将自己熟悉的剑招拆解、重组,想象着如何将它们连接成“线”,编织成“面”,形成一个无形的“场”。
他试着去感悟每一次挥剑时,自身气机与天地间风雪能量的微妙呼应,试图找到那个驱动“阵眼”的感觉。
他又尝试着将精神力凝聚。
想象着将其化作无形的“符”,烙印在剑意之中,在出剑的轨迹中刻画“禁制”……
这太难了!
这些理念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目前对剑道、对力量运用的理解范畴,更何况……
“心不静,剑如何能活?”
“你心中戾气郁结,怨愤难平,这股‘躁气’不除……”
陈璇那冰冷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反复回响。
是啊,心不静。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充满了无法排遣的烦躁。
他拔出那柄修复了部分光华、却似乎也感染了他心绪般微微震颤的天离剑,猛地站起身,朝着空无一人的前方挥出几剑!
剑光依旧凌厉,带着天离剑特有的锋锐与霸道。但陈卓自己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几剑……空有其形,而无其神!
真元运转依旧带着一种生涩和不协调,剑招之间的连接更是破绽百出,完全无法形成堂姐所说的那种连绵不绝、引导“势”的流转感。更别提将“禁法”融入其中了。
“该死!”
他烦躁地低吼一声,猛地收剑,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桩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拳印。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做不到?!
是自己悟性太差?还是……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再次浮现出昨夜那耻辱的一幕——
叶红玲那冰冷不屑的眼神,自己被那无形力场彻底禁锢、连手指都无法动弹的绝望……
屈辱!愤怒!不甘!
种种负面情绪如同失控的潮水般再次汹涌而上,瞬间冲垮了他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一点点平静。
他感觉自己的真元在体内横冲直撞,如同困兽般躁动不安。那股难以抑制的“躁气”蒸腾而起,让他心烦意乱,根本无法沉下心来去领悟那些玄奥的道理。
他甚至开始怀疑,堂姐是不是故意在刁难他?
同等境界下,怎么可能做到那般匪夷所思的程度?那真的是通玄境中期能达到的境界吗?
就在他心神激荡,几乎要再次陷入自我怀疑和负面情绪的泥沼时,一个清冷、熟悉,却又在此刻显得异常遥远的声音,突兀地在他心底响起,如同暮鼓晨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今晚,来我的营帐。”
是凌楚妃的声音。
是她白天在帐外,以那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语气,提出的那个让他震惊、抗拒,却又无法拒绝的要求。
真元交融……
这个念头如同滚烫的烙铁,再次狠狠地烫在了陈卓混乱的心弦上。
白天,他仅仅是点头答应,就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压制内心的挣扎与逃避。而现在,当他真正冷静下来,再次去思考这件事时,那份抗拒感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难以忽视。
他怎么能?!
在他内心如此混乱、充满了屈辱和自我厌弃的时候?在他甚至连自己的剑都无法掌控的时候?
去和她……进行那种需要绝对信任、心神高度契合、近乎于灵魂交融的修炼?
他害怕。
他害怕自己的“躁气”会失控,那狂暴的、不受控制的真元会伤害到她。
他更害怕……在那毫无保留的精神连接中,自己内心的那些黑暗、那些不堪、那些他拼命想要隐藏在坚冰之下的伤疤和污秽,会彻底暴露在她面前。
那个高洁如清莲、聪慧如明月、在他心中形象日益重要的女子……他怎么能让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如此破碎的一面?
不行!绝对不行!
强烈的排斥感几乎让他想要立刻冲出这山坳,去找凌楚妃,告诉她这个方法行不通,他做不到!
然而……
另一个画面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眼前。
那是白天,凌楚妃提出这个要求时,那双清澈凤眸深处隐藏的疲惫与决绝。
她难道不清楚其中的风险吗?
她难道不明白这对于一个未出阁的郡主而言,意味着可能要承担多大的非议和牺牲吗?
可她还是说了。
以一种不容置疑的、破釜沉舟般的姿态。
为什么?
为了大局。为了七日后那场几乎毫无胜算的擂台。
为了北境可能面临的危机。
也为了……他这个状态糟糕透顶、却可能是她此刻唯一能指望的“战友”。
她,一个女子,一个郡主,尚能为了责任和“大局”压下个人的顾虑和羞涩。
而他呢?
仅仅因为个人的恐惧?因为害怕暴露内心的脆弱?就要退缩吗?
陈璇的话再次响起:“败,不可怕。可怕的是,败了之后,连拔剑再战的勇气都失去了!”
是啊……如果连面对自己内心的勇气都没有,连为了共同的目标去尝试克服困难的决心都没有,那他还谈何面对叶红玲?
谈何守护北境?
谈何去解开天玄宫覆灭的真相?
谈何……去追寻那些他想要守护的东西?
一股更加深沉的羞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慢慢淹没了之前的抗拒和逃避。
他必须冷静下来。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凌楚妃。
为了不让她的决心和牺牲白费。
为了在那场凶险的双修中,能够稳住自己的心神,不至于失控伤了她。
为了……给他们两个,争取那一线渺茫的生机!
陈卓猛地深吸一口气,那口吸入肺腑的空气带着风雪的冰冷,却仿佛也带着一种刺骨的清醒。
他缓缓闭上眼睛,不再去想叶红玲那碾压性的实力,不再去纠结内心的屈辱和伤痛,甚至暂时强迫自己不去想凌楚妃那张让他心绪不宁的脸庞。
他的意识,全部沉入了对自身状态的观照之中。
“心不静,剑如何能活?”
“躁气不除,真元便如无根之火……”
他开始尝试着,用最笨拙、最基础的方式,去梳理体内那如同乱麻般纠缠的真元和情绪。
他观想着堂姐那轻描淡写的三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静”与“控”。
他回忆着《启天诀》最本源的心法,试图找回那种厚重、沉稳、与大地相连的感觉。
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上,一呼一吸,绵长而缓慢,试图将那颗狂跳不已、充满了杂念的心,一点点地……拉回到身体这个“当下”。
风雪依旧在呼啸,但陈卓的心,却在这极度的专注和自我调整中,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开始沉淀下来。
脸上的烦躁和戾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和……一种近乎于“空”的状态。
这不是顿悟,更不是突破。
这只是他在巨大的压力和责任面前,强迫自己进行的、最基础的自我救赎。
他知道,今晚,将是他必须面对的一道坎。
在那之前,他必须将自己调整到……至少不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他缓缓收起了天离剑,将其横放在膝前。
剑身的光华似乎也随着他心境的逐渐平复,而变得稍微稳定了一些。
夜色,愈发深沉了。
山坳里,只剩下风雪单调的声音,以及一个青年修士,在为即将到来的、一场截然不同的“战斗”,做着无声却无比艰难的准备。
……
天都,陆府。
几个穿着体面、却神色拘谨、动作小心翼翼如同行走在薄冰之上的相府下人,正轻手轻脚地将几只描金绘彩的沉重木箱抬进房间,打开箱盖。
箱内,是送来的第一批“嫁妆”。
流光溢彩的绫罗绸缎,堆叠如云霞,闪烁着富贵的光芒;旁边是珠光宝气的金银首饰,赤金、翠玉、明珠、宝石……
无一不精美绝伦,价值连城,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女子目眩神迷。
这些是周家给予未来“主母”的体面,也是一份冰冷的、不容拒绝的宣告。
下人们将这些华贵的布料和首饰一件件取出,小心翼翼地依照规矩摆放在房间一侧的紫檀木长案上,动作轻柔得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生怕惊扰了房间里那个如同幽魂般静坐的身影。
何薇薇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穿着一件素净但质料上乘的衣裙。
她背对着那些正在忙碌的下人和那些象征着她即将到来的“新身份”的华丽嫁妆,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
窗外是一角单调的庭院,几株落了叶的枯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与她此刻的心境别无二致。
她的目光是空洞的,涣散的,仿佛失去了聚焦的能力。
阳光落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却照不进她那双如同蒙尘珍珠般黯淡无光的眼眸深处。
当一件特别璀璨夺目的凤钗被下人恭敬地呈放到离她最近的案几上时,那反射出的刺眼光芒似乎终于让她有了一丝反应。
她极其缓慢地、如同一个生锈的木偶般转过头,漠然地瞥了一眼。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象征着财富、地位和即将到来的“婚姻”的物品——
那触感柔滑、光泽华美的绸缎,那设计精巧、价值不菲的金钗珠翠……眼神中没有任何波澜。
没有惊喜,没有厌恶,甚至连一丝情绪的起伏都没有。
就仿佛……她看到的不是价值连城的嫁妆,而是一堆毫无意义的、冰冷的杂物。
一堆与她此刻的生命、她的痛苦、她的绝望,都毫无关系的……死物。
她的手,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抚上了自己日益隆起的小腹。
那里,是她所有痛苦和耻辱的根源,是她无法逃脱的枷锁,却也是……她如今生命中唯一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真实”和联系的地方。
只有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能让她麻木的心,偶尔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混杂着恐惧、茫然和母性本能的涟漪。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仿佛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精美瓷娃娃,与这满室的富丽堂皇、与那即将到来的“喜事”,形成了最鲜明、也最令人心碎的讽刺对比。
下人们摆放完毕,大气不敢出地躬身退下,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阳光在地上缓缓移动,无声地记录着这绝望而漫长的一天。
距离那场大婚只剩下七天时间。
……
夜,深沉如墨。
凌楚妃的营帐内,灯火被调至最暗,只余帐角一盏琉璃宫灯散发着微弱而朦胧的光晕,勉强勾勒出两道相对盘坐、身影几乎要融入黑暗中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冷的幽兰香气,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仿佛连帐外的风雪呼啸声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
凌楚妃与陈卓相对而坐,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身上散发出的微弱体温和那压抑到极点的呼吸。
两人皆已褪去了厚重的外袍,只着贴身的中衣。
凌楚妃一身合体的紫色长裙,那深邃的紫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神秘与高贵,完美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衬得肌肤愈发莹白胜雪。
陈卓则是一身简单的青色,更显脸色苍白。
按照约定,他们伸出双手,四掌……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于试探般的迟疑……轻轻相抵。
掌心相触的瞬间,陈卓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那细腻、温软、却又带着一丝清冷柔韧的触感,如同投入死寂心湖的石子,瞬间在他那好不容易才强行压制下去的混乱心绪中,再次激起了剧烈的涟漪。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缩回手!
但他最终还是死死地克制住了。
凌楚妃似乎也感受到了他掌心传来的微颤和那一瞬间的僵硬,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份超乎寻常的冷静和专注。
没有言语。
不需要言语。
彼此都清楚接下来要做什么,也清楚这其中蕴含的凶险和……尴尬。
凌楚妃率先闭上了双眼,凝神静气,体内那精纯无比、带着独特清圣韵律的《圣莲濯》真元,如同涓涓细流般,缓缓运转起来,率先朝着陈卓的掌心探去。
陈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摒除杂念,也开始运转体内的真元。他的真元此刻状态极差,如同经历了一场剧烈风暴后的浑浊溪流,不仅总量损耗严重,更带着一种因心境激荡而产生的冰冷锐气,以及一丝属于《启天诀》的、却在此刻显得有些沉重死板的厚重感。
两股性质截然不同,且一方状态极不稳定的真元,终于在两人相抵的掌心处……小心翼翼地接触了。
“唔……”
真元初次连接的瞬间,陈卓便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
仅仅是这最基础的接触,他体内那本就躁动不安的真元便如同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瞬间变得狂暴起来!
一股冰冷而混乱的力量不受控制地沿着经脉逆冲而上,几乎要冲破他的防御,反噬自身,甚至……冲向对面毫无防备的凌楚妃!
陈卓脸色骤变,强行咬紧牙关,试图用意志力压制住这股失控的力量。
但越是压制,那股力量反弹得就越是猛烈,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本就受损的经脉中横冲直撞,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清凉、柔韧、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力量,如同春日融化的溪流,极其精准而又无比温柔地覆盖了上来!
是凌楚妃的《圣莲濯》真元!
她显然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陈卓真元的暴动和失控,但她没有惊慌,更没有切断连接自保,而是全神贯注,将自己更精纯、更稳定的力量,如同最灵巧的丝线般,极其耐心地、一丝丝地缠绕上陈卓那狂暴混乱的真元。
她没有试图去强行镇压,因为那只会引发更剧烈的反弹。
她选择的是……引导和梳理。
她的真元如同最温柔的月光,又如同最坚韧的蛛丝,极其巧妙地、一点点地渗透进陈卓混乱的真元流中,安抚着那些躁动的力量,梳理着那些逆行的气机,将那些横冲直撞的冰冷锐气,极其耐心地、一点点地重新纳入正轨。
这个过程异常艰难,对凌楚妃的精神力和真元操控能力要求极高。
她必须时刻保持绝对的专注,精确地把握着每一丝力道的输出和引导方向,既要安抚陈卓失控的真元,又要防止自身被那股混乱的力量所影响和反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营帐内,只剩下两人因为极度专注和承受痛苦而变得有些急促、却又被死死压抑着的呼吸声,以及真元在经脉中艰难流转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层下暗流涌动的“嘶嘶”声响。
汗水,如同细密的露珠,从凌楚妃光洁饱满的额角缓缓沁出,顺着她完美的侧脸线条滑落,滴落在胸前那深紫色的衣襟上,洇开一小片几乎看不见的、更深的痕迹。
她的脸色也因为巨大的消耗和精神的高度集中,而变得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几分。
陈卓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传递过来的力量是多么的稳定、多么的精纯,也能感受到她为了帮助自己梳理混乱真元所付出的巨大努力和承受的压力。
一股更加强烈的羞愧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她……为了他……竟然……
他猛地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从那些羞耻、痛苦、混乱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全力配合着凌楚妃的引导。
他开始主动尝试着去控制自己那失控的真元,虽然依旧艰难,但至少不再是纯粹的对抗和失控。
渐渐地,他体内那狂暴的真元洪流,在凌楚妃那持续不断的、如同春风化雨般的耐心引导和梳理下,终于……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平息了下来。
虽然依旧带着冰冷的锐气,虽然依旧显得有些滞涩和不稳,但至少……不再是那种随时可能反噬爆发的危险状态了。
两人的真元,终于……建立起了一条极其脆弱、极其不稳定,但却真实存在的……连接通道。
可以开始……真正的“双修”了。
然而,当那熟悉的、随着真元在彼此经脉中开始第一个完整循环而自然产生的、如同灵魂都在相互触碰、水乳交融般的异样悸动感再次传来时……
陈卓的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那曾经伴随着好奇、暧昧、甚至一丝隐秘期待的“异样快感”,在此刻,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它不再带来任何旖旎的遐想,反而像是一根无形的针,不断刺穿着他此刻敏感而脆弱的神经,提醒着他眼下的处境,提醒着他与她之间那早已不同以往的关系,提醒着他内心深处那些无法言说的创伤和……禁忌。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再次变得粗重,手心开始不受控制地渗出冷汗。
他甚至不敢去看对面凌楚妃的脸,生怕看到她眼中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丝……哪怕是无意识流露出的探究或异样。
他只能更加用力地闭紧双眼,将所有的意志力都用来压制内心翻腾的情绪和身体那不合时宜的本能反应,全部心神都投入到对真元流转的控制之中。
此刻,这双修,不再是为了追求力量的快速提升,更像是一场……在悬崖边缘进行的、极其危险的自我克制与平衡之舞。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每一刻,都充满了煎熬。
那曾经伴随的“异样快感”,似乎真的……被这更强烈的紧张、克制、以及那份沉重到几乎令人窒息的复杂心绪,彻底掩盖了。
或许……只有在这种近乎自虐般的绝对专注和克制之下,他们才能勉强完成这场……迫不得已的双修吧。
……
北境的夜,如同被墨汁浸染过的画布,深邃而压抑。寒风卷着鹅毛般的雪片,在空旷的营地间肆虐,发出呜咽般的嘶吼。
距离景国大营数里之外,一棵枝繁叶茂、几乎被皑皑白雪完全覆盖的高大雪松顶端,一道娇小的身影如同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夜枭,无声无息地潜伏着。
是童妍。
她身上裹着一件能最大限度隔绝气息和温度的特制黑色斗篷,将她玲珑的身形完全笼罩。兜帽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双在夜色中闪烁着诡异红芒的蝶翼瞳眸。
此刻,她那双往日里总是流转着戏谑、慵懒或算计光芒的眸子,却罕见地带着一丝……极其细微、却挥之不去的凝重和警惕。
指尖冰凉,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袖口里藏着的几枚细小蛊虫,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情人,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着远处那片灯火稀疏的营地方向——
具体来说,是那顶规格明显不同、隐隐透出清冷气息的、属于永明郡主凌楚妃的营帐。
不久前在那山坳中的遭遇,至今仍让她心有余悸。
陈璇……
那个同样姓陈、看似只是陈卓堂姐的白衣女子,其深不可测的实力和那如同洞穿一切、漠视一切的眼神,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和……一种近乎于本能的恐惧。
她从未想过,世间竟有如此存在!那绝非普通的神念境巅峰,那是一种……她无法理解、甚至感觉自己只要稍稍靠近就会被其气场碾碎的可怕境界!
最让她感到挫败和恼怒的是,对方似乎……根本没把她的窥探放在眼里!
那种如同看待蝼蚁般的、随意的漠视,比任何直接的攻击或警告都要更加伤人!
这让她一贯的自信和掌控欲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因此,今夜的行动,她变得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
她甚至放弃了动用那些更擅长精神干扰或幻术构建的高阶蛊虫,而是选择了几只她最新炼制的、名为“幽影蝶”的特殊感知型蛊虫。
这种蛊虫通体近乎透明,薄翼无声,几乎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唯一的“缺点”是感知范围有限,且只能传递极其模糊的能量场变化和最基本的情绪波动轮廓,无法像“芥子听风”那样捕捉清晰的声音和画面。
但胜在……足够隐蔽,足够安全。
她将自身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仿佛化作了这风雪夜中的一缕幽魂。
精神力如同最纤细的蛛丝,极其谨慎地探出,与那几只早已悄然潜伏到凌楚妃营帐附近的“幽影蝶”建立了极其微弱的连接。
她不敢有丝毫大意,精神高度集中,仔细地过滤着从蛊虫那里传递回来的、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信息。
营帐内……两股气息……
一股是陈卓的,她很熟悉。此刻似乎有些紊乱,带着伤势未愈的虚弱,但底子里那股阳刚厚重的味道依旧清晰可辨。
另一股……自然是凌楚妃。
清冷、浩瀚、纯净得如同万年冰川下封存的圣泉,却又隐隐带着一种生生不息的韵律。
这股气息……似乎比白天感知到的更加……内敛和强大?是在修炼吗?
童妍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知道陈卓在被那个红裙女子的剑意压制后,受了不轻的伤,也知道凌楚妃关心陈卓。
此刻两人共处一室,最合理的解释,自然是凌楚妃在为陈卓疗伤。
以凌楚妃那《圣莲濯》功法的特性,疗伤效果定然非凡。
但同时,其功法的排他性和圣洁属性,也决定了这种疗伤必然是……保持距离的,是以自身精纯真元进行“灌注”或“引导”,而非需要深度能量交互的“双修”。
童妍凭借自己对各种功法的了解和对凌楚妃性格的判断,得出了这个“理所当然”的结论。
她甚至在心底暗暗撇嘴,觉得有些无趣。
原以为能看到些什么“精彩”的画面,比如凌楚妃面对重伤的陈卓时,那清冷面具下可能流露出的真实担忧?
或者陈卓在接受疗伤时,那份对凌楚妃的依赖和感激?
结果……似乎只是最普通不过的疗伤?
真是……浪费时间。
她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撤回蛊虫,回去睡个好觉了。
毕竟,在陈璇那种存在的阴影下,长时间维持这种高度戒备的窥探,对她的精神力也是不小的消耗。
而且,万一……万一那个白衣女子又像上次一样,毫无征兆地“看”过来……
想到这里,童妍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更加谨慎地收敛了自身的气息。
如履薄冰。
此刻的她,就像一个刚刚被老虎惊吓过的狐狸,即使再次靠近貌似安全的鸡窝,也变得格外胆怯和警惕。
她耐着性子,继续维持着那微弱的感知连接,如同一个最耐心的猎手,等待着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丝……值得她留意的“猎物”的动静。
殊不知,一场即将彻底颠覆她认知、也让她看到通往“完美模仿”关键钥匙的惊人发现,正在那看似平静的营帐之内,悄然酝酿……
……
距离那场凶险的擂台比武,只剩下五日。
泉关的僻静练武场上,风雪未停,反而似乎更大了些,呼啸着拍打着窗棂或营帐的帆布,如同催促着时间的无情流逝。
陈卓的身影在风雪中腾挪、闪转,手中的天离剑划破寒冷的空气,带起一道道青色的残影。
经过这两日不眠不休的苦思和尝试,以及每晚那场近乎于自我折磨般的、与凌楚妃共同进行的艰难双修,他似乎……终于抓住了一丝堂姐所言的“剑阵”的皮毛。
此刻,他演练的剑招依旧是那些基础的劈、砍、刺、撩,但与两日前相比,却多了一丝截然不同的韵味。
他的剑招之间不再是孤立的点,开始出现一种微弱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连接感。
当一招使老,下一招接续之时,并非完全断裂,而是隐隐带着一股前一招残留的“势”,这股“势”虽然微弱且极不稳定,但确实能够牵引、引动周围的气流,甚至卷起地面的几片积雪,形成一个极其短暂、极其模糊的、以他自身为中心的微型气旋。
这正是“聚点成线,连线成面”的最初级体现!
然而,这微弱的进步带来的短暂欣喜,很快就被更深的挫败感所取代。
这股“势”太弱了,而且极不稳定,时断时续,往往在他试图将其扩展、形成更稳固的“场”时,便会因为某个细微的连接不畅或气机转换的生涩而轰然溃散。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刚学会蹒跚学步的婴儿,想要奔跑,却连站稳都无比艰难。
而尝试将“禁法”融入剑意,则更是举步维艰。
夜深人静,打坐之时。
他竭力凝聚心神,观想着堂姐那并指如剑、画地为牢的写意风采,尝试着将精神力凝聚成无形的“符文”,将其烙印在流转的剑意之中。
然而,他内心深处那如同潜伏毒蛇般的“躁气”和无法平息的杂念,却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跳出来作祟。
每当他即将成功凝聚出一丝“禁制”的气息,试图将其与剑意融合时,脑海中便会不受控制地闪过叶红玲那轻蔑的眼神,闪过何薇薇在周珣身下呻吟的画面,闪过自己被轻易碾压的屈辱……
愤怒!不甘!羞耻!
这些负面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精神力。
剑意瞬间变得狂暴而混乱,“禁制”的尝试不仅失败,反而引发了更严重的真元紊乱!
“噗——!”
陈卓猛地睁开双眼,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逆血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顺着嘴角溢出一丝刺目的鲜红。
体内真元如同脱缰野马般乱窜,经脉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失败了!又失败了!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点点鲜红的血迹,眼中充满了血丝,以及一种……对自己“无能”的深深痛恨!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如此没用?!
堂姐已经将“道”指给了他,凌楚妃甚至不惜牺牲清誉来助他疗伤、稳固境界,可他……却连最基本的心境都无法掌控!
连将理念化为实力的第一步都迈不出去!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配拥有天离剑?不配继承天玄宫的传承?
强烈的自我否定和挫败感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
“砰!”
他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狂躁和愤怒,猛地抬起拳头,狠狠一拳砸在了身旁的地面上!
坚硬的冻土被砸出一个浅坑,飞溅起几点冰冷的泥屑。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因为愤怒和真元的紊乱而剧烈起伏,眼底深处那不甘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却也……带着更深的绝望和无力。
时间,只剩下五天了。
而他,似乎依旧……看不到任何希望。
……
午后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棂,在铺着厚厚波斯地毯的房间内投下几道暖黄的光柱,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无声地诉说着时光的流逝。
然而,这份午后的宁静,却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恭敬的请安声打破了。
两位穿着深色绸缎衣裳、面容严肃、眼神精明的老嬷嬷,带着几个捧着各色布料、针线和量尺的小丫鬟,躬身走进了何薇薇的房间。
她们是相府里专为女眷量体裁衣的老手,经验丰富,眼光毒辣,此刻奉命前来为这位即将过门的“主母”量体,定制那象征着身份与归宿的大红嫁衣。
何薇薇依旧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听到动静,只是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神扫过眼前这些人,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她们的存在与自己无关。
为首的李嬷嬷见状,心中暗叹一声。
这位未来主母的状态实在堪忧。
然而她的脸上却堆起职业化的、无可挑剔的恭敬笑容,上前一步,屈膝行礼,柔声道:
“主母,老奴奉相爷之命,特来为主母量体,好裁制嫁衣。请主母起身,容老奴们伺候。”
何薇薇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李嬷嬷身后的另一个张嬷嬷使了个眼色,两个手脚麻利的小丫鬟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何薇薇站起身。
她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精致木偶,任由她们搀扶着,摆弄着。
她的身体僵硬而冰冷,目光依旧没有焦点,仿佛被抽离到了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冰冷的软尺开始在她身上游走。
从肩宽到臂长,从胸围到腰身……嬷嬷们动作熟练而迅速,口中低声报着尺寸,旁边的丫鬟则一丝不苟地记录下来。
整个过程,何薇薇都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漠然地承受着这一切。
然而,当那冰冷的尺子,滑过她的腰际,即将向下量取裙长,不可避免地要触碰到她那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时——
何薇薇的身体猛地一颤!
就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烫到了一般!
她那空洞的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强烈的惊恐、羞耻和……近乎本能的抗拒!
她下意识地就想用手去护住自己的肚子,想要后退,想要逃离这让她感到无比难堪和屈辱的触碰!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动。
她只是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指尖因为用力而掐得发白,强迫自己僵硬地站在原地,承受着那把尺子在她腹部的短暂停留和量度。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比之前更加惨白,如同濒死的病人,连最后一丝血色都褪尽了。
李嬷嬷和张嬷嬷都是人精,自然察觉到了她这一瞬间的剧烈反应,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手下的动作不由得更加轻柔了几分,也加快了速度。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女清脆的通传:“雪夫人到——”
只见明若雪带着两个贴身侍女,缓步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着一件藕荷色的锦缎长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头上简单地簪着几支珍珠钗,妆容淡雅精致,整个人显得温婉柔顺,又不失当家主母的气度。
她一进来,目光便落在了如同木偶般站立的何薇薇和正在忙碌的嬷嬷们身上,眼神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同情?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微妙的幸灾乐祸?
但很快便被她完美地掩盖下去。
她走到李嬷嬷身边,柔声细语,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李嬷嬷,张嬷嬷,辛苦你们了。”
随即,她看了一眼脸色惨白、浑身紧绷的何薇薇,又将目光移到何薇薇那明显隆起的小腹上,声音放得更柔,对两位嬷嬷嘱咐道:
“主母身子不便,动作务必轻柔些,仔细些,莫要惊扰了主母,更要小心……莫碰着了腹中的胎儿。”
她的语气温和得体,仿佛真的是在关心主母和未来的嫡子或是嫡女。
说完,她又转向何薇薇,脸上带着温婉贤淑的笑容,那笑容看起来真诚无比,眼神中却似乎带着某种过来人的、意有所指的“劝慰”:
“薇薇妹妹,”
“看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累着了?”
她上前一步,仿佛想要搀扶何薇薇,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只有两人能听清的、看似体己实则可能暗藏机锋的语气说道:
“量体裁衣虽然繁琐了些,但总是要走的过场。这大红嫁衣啊,女儿家一辈子总要穿上一次的。”
她的目光再次若有似无地扫过何薇薇的小腹,语气带着一丝轻叹,仿佛充满了无奈和“善意”的开解:
“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如今,你腹中已经有了依靠,为了这个孩子……你也总要打起精神来,保重好自己的身子才是。”
“毕竟……这孩子,将来可是相府的嫡系骨肉。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她的话语,字字句句听起来都像是贴心的劝慰和开解,仿佛一个贤良淑德的姐姐在关心不懂事的妹妹。
但落在何薇薇耳中,却如同最尖锐的讽刺。
嫁衣?福气?依靠?
这些词语,如同淬毒的银针,狠狠扎进她早已麻木的心脏,让她感到一阵阵窒息般的疼痛和恶心。
她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温婉、言语熨帖的明若雪,看着她那双看似真诚关切、实则可能隐藏着无数算计和审视的眼睛,突然觉得……这个华丽而冰冷的相府,比她想象中……还要像一个更加精致、更加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
她没有回应明若雪的话,只是缓缓地、极其疲惫地垂下了眼帘,将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痛苦,都重新掩藏回那片空洞的死寂之中。
任由那些冰冷的尺子继续在她身上游走,仿佛在丈量着一具……早已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
时间流逝,营帐内的空气似乎也因为两人体内真元的持续流转而变得不再那么冰冷。
经过最初那段极其艰难、几乎要失控的磨合期后,在凌楚妃不计代价、如同最精准的舵手般持续不断的引导与梳理下,陈卓体内那狂暴混乱的真元,终于渐渐驯服了许多。
两股原本性质迥异的力量,此刻如同两条相互试探、相互缠绕的溪流,虽然流淌的速度依旧算不上快,偶尔还会因为陈卓内心尚未平复的杂念而产生小小的漩涡或滞涩,但大体上,已经能够形成一个相对完整、虽然依旧脆弱但不再轻易崩溃的循环。
《圣莲濯》的清圣之力如同甘霖,持续不断地洗涤、滋养着陈卓受损的经脉和枯竭的气海。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因为强行催动真元和叶红玲剑意反噬留下的内伤,正在以一种远超他独自疗伤的速度被修复、抚平。
他苍白的脸色也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红润,呼吸虽然依旧压抑,但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他的伤势,在凌楚妃这近乎于“损己利人”的全力帮助下,确实出现了明显的好转。
然而,随着真元交融的逐渐顺畅和深入,随着两人的气息、心神在一次次的循环中连接得越来越紧密……
那股熟悉的、被两人刻意忽略和压制的“东西”,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如同水底悄然升腾的气泡般,再次浮现了出来。
那是一种极其微妙、却又极其强烈的悸动感。
它源自真元在彼此最核心的经脉中毫无保留地流淌、交汇时,那种近乎于灵魂层面的亲密无间;
源自《圣莲濯》的至阴至柔与《启天诀》的至阳至刚相互吸引、相互滋养时产生的本能共鸣;
它更源自……潜意识深处,那份早已存在、却被现实的残酷和各自的立场强行压抑着的、属于年轻男女之间最原始、最纯粹的吸引力……
如同微弱的电流,酥酥麻麻地窜过四肢百骸,最终汇聚在小腹深处,化作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旌摇曳、口干舌燥的……异样快感。
这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双修时都要来得更加清晰、更加强烈!
或许是因为此刻两人都处于某种精神上的脆弱期,更容易被本能所影响?
或许是因为陈卓经历了巨大的创伤和刺激,身体对任何形式的“慰藉”都变得异常敏感?
又或许……是因为凌楚妃此刻毫无保留的、近乎于“奉献”的付出,在潜意识层面触动了某种更深层次的情感连接?
陈卓的身体,几乎是立刻、本能地对此产生了反应!
他的呼吸猛地变得粗重起来,刚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一股灼热的气流从小腹不受控制地升腾而起,甚至连与凌楚妃掌心相抵的地方,都似乎变得异常滚烫!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某个部位,正在不受控制地……发生着令他羞耻欲绝的变化!
“不!”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在她面前?!
强烈的恐慌和自我厌恶瞬间攫住了他!
他猛地咬紧牙关,几乎将嘴唇咬破,用尽全部的意志力,疯狂地试图压制住这股突如其来的、不合时宜的生理反应!
他强行收束心神,试图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控制真元流转上,甚至不惜……再次强行扭转真元的运行轨迹!
然而,这种强行的、粗暴的压制,立刻就带来了恶果!
刚刚才勉强稳定下来的真元循环,因为他这剧烈的内心波动和强行的干预,再次出现了紊乱!
一股逆行的真元如同尖针般刺向他刚刚有所好转的经脉,带来一阵闷痛!
“嗯……”
他再次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额头上瞬间沁出更多的冷汗。
而他对面,一直全神贯注引导着真元流转的凌楚妃,自然也在第一时间,清晰无比地感知到了这一切的变化!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陈卓体内真元在那一瞬间突然变得灼热、躁动,如同平静湖面下突然喷发的暗泉;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灼热中蕴含的、极其强烈的、属于雄性的原始欲望波动;
她更能清晰地感知到,他随后那近乎于自残般的、强行压制和克制所带来的真元再次失控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与挣扎!
凌楚妃紧闭的眼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当然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事实上,随着双修的深入,她自己……也并非毫无感觉。
《圣莲濯》功法虽然清心寡欲,但她毕竟是女子,更是正值青春韶华。
陈卓那阳刚厚重的真元,以及两人此刻毫无保留的能量交融,同样在她体内引发了极其细微、但确实存在的涟漪。
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深处也传来一丝极其陌生的、让她脸颊发烫的酥麻和……空虚感。
只是,她凭借着更强的修为、更稳固的心境以及《圣莲濯》本身的特性,将这份异样感牢牢地压制在了心湖的最底层,没有让它影响到真元的运转。
但此刻,清晰地感知到陈卓那几乎失控的反应和随之而来的痛苦挣扎……
她没有睁开眼睛,更没有开口点破这层脆弱的窗户纸。
那样只会让本就尴尬的局面变得更加无法收拾,甚至可能让陈卓彻底崩溃,导致双修失败,前功尽弃。
她能做的,只是……更加专注地、更加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自己那清圣、平和的真元。
她尝试着,将《圣莲濯》中那份清心、静气的力量,如同最轻柔的月光般,更加温柔地、更加有针对性地覆盖向陈卓那躁动不安的真元源头,试图用这种方式,去平复他内心的挣扎,去安抚那份失控的欲望。
然而,这需要她更加深入地去“触碰”和“理解”他此刻混乱的核心。
这让她自己……也无法避免地、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属于男性的、灼热的、充满挣扎的能量……
一股极其细微的、如同初春桃花般浅淡的红晕,终于……不受控制地、悄然爬上了她那原本苍白如玉的脸颊,一直蔓延到小巧玲珑的耳垂。
在昏暗的灯光下,这抹红晕或许并不明显,却如同投入冰湖的一点胭脂,瞬间打破了她那份近乎完美的清冷与平静。
两人之间,依旧没有任何言语。
只有真元在更加小心翼翼、也更加……微妙地流转着。
空气中那股紧张的、尴尬的、混合着压抑欲望和强行克制的氛围,变得更加浓郁,仿佛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随时都可能……
断裂。
……
时间,在枯燥的等待和高度的警惕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童妍潜伏在雪松之巅,几乎要与周围的冰雪融为一体。
寒风依旧凛冽,但她的心,却因为长时间的专注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紧张,而微微有些发热。
通过“幽影蝶”那模糊而断续的感知,她能“看”到营帐内两股气息的交织。
陈卓那原本紊乱虚弱的气息,在凌楚妃那清圣浩瀚气息的持续“照拂”下,确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壮大。
嗯,果然是在疗伤。
童妍百无聊赖地想着,甚至开始有些走神,思考着未来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偶遇”陈卓,才能显得更自然、更可怜,更能勾起他那点可笑的同情心。
然而,就在她心神略微分弛的刹那——
从“幽影蝶”那边传递回来的能量波动信息,突然发生了极其诡异、极其不符合常理的变化!
原本如同两条平行溪流、只是通过“灌溉”进行能量传递的两股真元,它们之间的界限……竟然开始变得模糊了?!
那属于凌楚妃的、如同冰晶般纯净剔透的《圣莲濯》真元,非但没有像童妍预想的那样,本能地排斥陈卓那带着阳刚和些许杂质的真元,反而……反而像是有生命般,主动地、极其轻柔地……缠绕了上去?!
而陈卓那原本应该被动接受“滋养”的真元,此刻也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吸引,不再仅仅是吸收,而是开始……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向着凌楚妃的真元进行渗透?!
这……这是……?!
童妍猛地瞪大了那双红蝶瞳眸,脸上那惯常的、天真无邪的面具瞬间龟裂!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白日见鬼般的、难以置信的惊愕!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圣莲濯》!那是无忧宫至高传承!以至纯至净著称,对异种能量有着近乎本能的强烈排斥!别说是如此深入的接触,便是稍有沾染,都可能引发功法的反噬!凌楚妃怎么可能……允许另一个男人的真元,如此毫无保留地……流入她的经脉?!
难道……她疯了?!还是说……
童妍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她疯狂地催动着“幽影蝶”,试图捕捉更清晰的能量流转细节!
这一次,她“看”得更加真切了!
那两股性质截然不同的真元,此刻真的……真的如同阴阳鱼般,开始相互追逐、相互缠绕、相互……交融!
《圣莲濯》的清圣之力,如同温柔的水流,包裹、容纳、甚至……主动引导着陈卓那略显滞涩的真元,在凌楚妃自身的经脉中缓缓流淌!
而陈卓的真元,也仿佛找到了某种归宿般,在那清圣力量的牵引下,变得温顺、平和,甚至开始主动反馈出一丝纯粹的阳刚之力,滋养着《圣莲濯》……
双修!
这分明是……只有道侣之间才会进行的、需要绝对信任和身心契合的……真元双修!!!
轰——!
这个认知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童妍的脑海中!让她瞬间一片空白!
她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
凌楚妃!那个高高在上、清冷如雪山神女、连多看凡人一眼都仿佛是亵渎的永明郡主!
那个被无数人视为冰清玉洁、不可侵犯的象征!
她竟然……竟然会和一个男子,进行如此私密、如此深入的真元双修?!
而且看这架势,似乎……还不是第一次?!他们之间竟然早已有了如此深厚的、远超外人想象的连接?!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强烈的情绪瞬间席卷了童妍!
是震惊?是愤怒?是嫉妒?还是……一种自己最完美的“猎物”或“作品”被他人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玷污”了的强烈不甘?!
她甚至无法准确地分辨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巨石,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震惊和混乱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加冰冷的、让她遍体生寒的警醒!
她猛地意识到一个极其严重、甚至可以说是致命的问题——
她不知道这一点!
她之前所有的模仿,都只是基于对凌楚妃外在气质、功法表象的模拟!她根本不知道,凌楚妃的《圣莲濯》竟然可以和陈卓的真元进行如此深度的交融!
她更不知道,他们之间存在着这样一种……近乎于道侣般的特殊修炼方式!
如果……如果她按照之前的计划,假扮成凌楚妃去接近陈卓……
如果陈卓在某个信任或危急的时刻,提出要进行这种双修……
她怎么办?!
她根本无法模拟出《圣莲濯》那种既排斥又似乎能有限度“包容”陈卓真元的奇异状态!
她的《素阴采玄诀》本质是吞噬和转化,一旦与陈卓真元深度接触,必然会暴露其魔功的底细!
到时候,别说骗取信任、完成计划了,恐怕当场就会被陈卓识破,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这个发现,如同在她精心构建的“完美模仿”大厦地基上,挖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陷阱!
这个漏洞,是致命的!是足以让她全盘计划彻底崩盘的!
冷汗,瞬间浸湿了童妍的后背。
她第一次……为自己之前的“自负”和“想当然”感到了一丝后怕。
原来,她所以为的“了解”,不过是冰山一角。
原来,陈卓和凌楚妃之间,还隐藏着如此深沉、如此……令她感到不安的秘密!
同时,一股更加强烈的、近乎于病态的好胜心和探究欲也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为什么?!
到底是什么,能让《圣莲濯》打破常规?
是陈卓那特殊的体质?还是他们之间存在某种更深层次的、她所不知道的联系?
这种真元交融的状态,到底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好处?
会对他们的心境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她必须搞清楚!
必须彻底解析这种状态!
必须……将其也纳入自己“模仿”的范畴之内!
否则,她的“完美作品”,将永远存在一个无法弥补的巨大瑕疵!
童妍眼底的红蝶疯狂扇动,闪烁着比之前更加危险、也更加……兴奋的光芒!
窥探,不再是之前的百无聊赖。
而是变成了一场充满了紧迫感和强烈目的性的……深度解析!
童妍强行压下心头那股混杂着嫉妒与不甘的复杂情绪,眼底的红蝶不再是之前的疯狂扇动,而是以一种极高频率、极其稳定地振翅着。
将她所有的心神、所有的感知力,都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般,毫无保留地聚焦到了那顶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营帐之内!
必须解析!必须理解!必须……复制!
这个念头如同最炽热的火焰,在她心中熊熊燃烧起来,甚至暂时压过了对陈璇的忌惮和对自身安全的顾虑。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幽影蝶”的位置和感知频率,像一个最严谨、最苛刻的学者,开始对那两股正在缓慢而和谐地交融流转的真元,进行着前所未有的、深入到毫厘之间的细致观察与解析。
真元是如何接触的?
最初的那一丝试探,带着何种频率的震动?
《圣莲濯》那看似排斥一切异种能量的“圣洁壁垒”,是在哪个节点上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允许陈卓真元靠近的“缝隙”?
这“缝隙”的产生,是凌楚妃主动引导的结果,还是两种力量在达到某种特定共鸣后自然产生的现象?
真元是如何渗透的?
陈卓那阳刚厚重的真元,又是如何如同水银泻地般,极其“温顺”地融入《圣莲濯》那看似柔和却韧性惊人的能量场之中的?
它又是如何避免了被圣洁之力直接净化或同化的?
其中是否蕴含着某种属于陈卓特殊体质的、能够“欺骗”或“中和”圣莲濯排斥性的关键因子?
真元是如何流转的?
当两股力量真正开始在彼此经脉中循环时,它们的流转轨迹是怎样的?
是简单的并行,还是如同麻花般相互缠绕?能量交换的比例是多少?
《圣莲濯》在接纳陈卓真元的同时,又是如何保持自身纯净性、并反馈出疗愈和滋养之力的?
陈卓的真元在吸收圣莲之力的同时,其本身的属性又发生了哪些细微的变化?
真元是如何共鸣的?
童妍甚至开始尝试去捕捉那种随着双修深入而逐渐升腾、越来越难以忽视的“异样快感”所对应的能量波动频率!
她试图理解,这种近乎于灵魂层面的愉悦感,其产生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是单纯的阴阳调和带来的生理反应?还是两种功法/血脉在达到某种极致和谐状态时产生的精神共鸣?
这种共鸣,是否就是维持这种特殊双修状态稳定性的关键“粘合剂”?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微小的能量起伏,每一个难以察觉的频率变化……都被童妍贪婪地捕捉、记录、分析。
她的识海之中,仿佛出现了一幅无比复杂、不断变化的能量流转图谱。
她调动着《素阴采玄诀》那如同万花筒般变幻无穷的模拟特性,开始在自己体内进行极其危险的内在推演。
她尝试着,以自身阴柔诡秘的魔功真元为基础,去模拟《圣莲濯》那种独特的“韵律”——
那种既清冷排斥、又能在特定条件下展现出惊人包容性的奇异状态。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自身真元的频率,试图找到那个能够“欺骗”阳刚之力、允许其有限度融入的“平衡点”。
这个过程异常艰难,且痛苦无比。
《素阴采玄诀》的本质是吞噬与掌控,强行模拟《圣莲濯》的“包容”与“净化”,如同让火焰去模仿流水的形态,每一次尝试都引发她体内真元的剧烈冲突和反噬。
她不得不分出相当一部分心神来压制自身的功法本能,同时还要维持对外界的精微感知,一心多用,对精神力的消耗达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程度。
但童妍却仿佛乐在其中,或者说,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修炼方式。
对“完美模仿”的极致追求,以及对解开眼前这个巨大谜团的强烈渴望,支撑着她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不断地进行着尝试和修正。
她不仅仅是在模拟功法,更是在模拟“状态”!
当她感知到陈卓因为无法压抑身体反应而导致真元再次紊乱时,她会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凌楚妃身上,仔细观察凌楚妃是如何应对的——
她是如何调整自身真元的输出,如何用更精纯的圣洁之力去安抚那躁动的阳气,如何在那微妙的关头保持着自身心境的“空明”,以及……她那悄然爬上脸颊和耳垂的红晕,所对应的体内气血和真元的细微变化!
“原来……即使是她,在这种情况下,气血也会加速……心跳频率会提升约三成……真元运转虽然依旧稳定,但在靠近心脉的位置,会产生极其细微的、如同涟漪般的颤动……”
童妍如同一个最冷酷的解剖学家,将凌楚妃此刻那份可能掺杂着羞涩、紧张、甚至是一丝动情的生理和能量反应,都一一拆解、分析、记录在案,准备将其也融入自己未来的“表演”之中。
对她而言,无论是痛苦、挣扎、欲望还是克制……这一切,都不过是构成“凌楚妃”这个角色的“素材”而已。
她要做的,就是将这些素材收集齐全,然后用自己的方式,将其“完美”地复制出来。
夜色渐深,营帐内的能量波动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危险。
而潜伏在外的童妍,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像一个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变得更加兴奋,更加专注。
她的模仿,在这一次次的解析和内在推演中,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
朝着更深、更本质、也更危险的层面……不断深化。
……
练武场上,陈卓的身影显得更加疲惫,眼中布满了熬夜苦思留下的血丝,嘴唇也有些干裂。
这五日以来的尝试,进展微乎其微,反复的失败和内心杂念的干扰,几乎要将他压垮。
他手中的天离剑,此刻也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焦躁与绝望,剑光虽然依旧锐利,却少了几分灵动,多了一丝沉闷的死气。
又一次,他试图将脑海中推演的“剑阵”雏形施展出来,剑招连绵,试图引动周围气流形成“势”。但真元运转到某个节点,依旧是那熟悉的滞涩感传来,气流瞬间溃散,剑招也变得破绽百出。
“可恶!”
陈卓低吼一声,心中的挫败感几乎要溢出来。他近乎绝望地、带着一种发泄般的愤怒,朝着前方空处,随意地、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章法地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没有刻意去追求“势”,也没有去想什么“连接”,更像是他将内心所有的烦躁、不甘和对自身无能的痛恨,都倾注在了这最后一击之中!
然而——
就在他挥出这一剑的瞬间,脑海中却如同闪电般,极其突兀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那是堂姐演示阵法融入剑招时,那随手一划、分割空间的写意风采!
是了!分割!掌控!
如果剑招之间的连接不畅,如果无法形成完美的“场”,那是否可以反其道而行?不再追求“连接”与“引导”,而是尝试用剑意去“分割”和“扰乱”?
就像阵法不仅仅能困锁,也能分割战场,扰乱敌人的感知和行动一样!
这个念头如同石破天惊,瞬间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开!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强行将一丝极其粗浅的、关于阵法中“空间分割”、“气机扰乱”的理念,融入了这本已挥出、看似毫无章法的一剑之中!
嗡——!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异常奇特的剑鸣声响起!
只见那道原本应该笔直斩出的青色剑光,在离体的瞬间,竟然极其诡异地、极其不符合常理地……扭曲了一下!
剑光仿佛在空中短暂地“分裂”成了数道模糊的残影,每一道残影都带着不同的轨迹和速度,让人眼花缭乱,根本无法判断其真实的落点和方向!
更奇异的是,随着这道剑光的斩出,周围原本平稳流动的空气,似乎也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切割”开来,产生了几道极其短暂、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紊乱流动!
虽然这种“分割”和“扰乱”的效果极其粗浅,范围也极小,甚至可能连干扰一个同阶修士都做不到。
而且,这一剑之后,陈卓立刻感觉到体内真元一阵剧烈的反噬,显然这种强行融入的尝试对他目前的掌控力来说负担极大。
但——
陈卓却如同触电般,猛地僵在了原地!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天离剑,又看向前方那已经恢复平静的空气,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成功了?!
虽然只是极其微弱、极其粗浅的应用!
虽然带来的反噬也极其明显!
但这确实……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感觉!
他的剑,不再是死的!不再是只能沿着固定轨迹劈砍的蛮力!
它……拥有了变化!拥有了……扰乱和分割的可能!
这就像是在一片漆黑的绝望隧道中,猛然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曙光!
一条全新的、或许充满荆棘、但确实通往更强境界的道路,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原来……是这样……阵法的理念……空间……”
陈卓喃喃自语,眼神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他之前的思路,或许太过于追求“完美”的剑阵形态,却忽略了阵法本身更灵活、更多变的应用方式!
不仅仅是“聚”和“引”,还有“分”和“扰”!
他如同一个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又如同一个在沙漠中跋涉数日终于看到绿洲的旅人,所有的疲惫、烦躁、绝望,似乎都在这一刻被那强烈的兴奋和希望所取代!
他甚至忘记了身上的伤势和体内的真元反噬,立刻、迫不及待地、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种全新的尝试之中!
他不再强求剑招之间的完美连接,而是开始尝试在每一招挥出时,都融入一丝“分割”或“扰乱”的意念。
他时而模仿阵法中分割空间的线条,让剑光变得飘忽不定;时而尝试引动气流的逆转,制造小范围的紊乱;时而甚至笨拙地想要在剑尖凝聚一个极其微小的“束缚”力场……
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反噬,一次次调整……
他完全沉浸在了其中,废寝忘食,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周围的风雪,眼中只剩下对这种全新可能性的疯狂探索和实践!
到了下午,短暂的休息和打坐时间。
他盘膝坐下,内心依旧激荡着白日那灵光乍现带来的兴奋。
他知道,“剑阵”的道路或许已经找到了一丝门径,但堂姐指点的另一个方向——
“禁法”融入剑意,同样至关重要!
有了白日的经验,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好高骛远,试图直接将完整的禁制融入剑意之中。
他开始尝试最基础的步骤——将“禁法”的意念,凝聚于指尖。
他闭上双眼,观想着堂姐那并指一点、画地为牢的神韵,将精神力高度集中,尝试着在自己的食指指尖,凝聚一丝极其微弱的、带有“凝滞”、“束缚”意味的意念。
这个过程依旧艰难,他内心残余的“躁气”和杂念还是会时不时地干扰他。
但这一次,他似乎有了一个更清晰的目标和方向。
他不再强求一蹴而就,而是耐心地、一点点地去感受、去凝聚、去控制那极其细微的精神力波动。
汗水,再次从他的额角滑落。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
陈卓猛地睁开双眼!
他的右手食指,看似没有任何变化。
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指尖周围的空气,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扭曲了一下!
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几片雪花,当雪花飘到他指尖附近时,速度竟然……极其极其轻微地……迟滞了那么一瞬间!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甚至可能只是错觉。
虽然他还远远无法做到像堂姐那样,以指尖引动规则,真正施展出禁法。
但这确实……是一个开始!
他已经能够将“禁法”的意念,初步凝聚并对外产生一丝极其微弱的影响了!
陈卓看着自己的手指,感受着指尖那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凝滞”之力,虽然依旧微弱,虽然依旧不稳,虽然距离真正的实战应用还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但他的眼神中,那熄灭已久的光芒,终于……重新、并且是真正意义上地燃烧了起来!
那不再是单纯的不甘和愤怒,而是属于一个剑客,在窥见到更高深境界、找到前进方向后,所特有的那种专注、执着,以及……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也绝不放弃的……希望之光!
或许,剩下两天时间,真的不够。
或许,他最终依旧无法战胜那个如同高山般难以逾越的对手。
但至少……他找到了路。
他有了……战斗下去的理由和方向!
……
夕阳最后的余晖透过窗棂,将房间染上了一层黯淡的、近乎血色的光芒。
房门被再次轻轻推开。
这一次,进来的不再是量体裁衣的嬷嬷,而是几位捧着托盘、神情更加肃穆恭敬的绣娘和管事。
托盘之上,覆盖着明黄色的绸缎。
当绸缎被揭开的刹那,一抹极致浓烈、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大红色,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也狠狠刺痛了何薇薇那双早已麻木的眼睛。
是嫁衣。
那件为她量身定做的、象征着她即将到来的新身份和命运的……
大红嫁衣。
嫁衣的料子是世间罕有的贡品云锦,光滑柔软,流淌着如同水波般的光泽。
上面用最顶级的金线,密密麻麻地绣满了龙凤呈祥、牡丹富贵、鸳鸯戏水等象征着吉祥如意、百年好合的繁复图案。
每一针每一线都精妙绝伦,巧夺天工,领口、袖口和裙摆处更是镶嵌着细小的珍珠和宝石,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炫目而奢华的光芒。
这无疑是一件足以让任何待嫁女子心驰神往、梦寐以求的华美礼服。
为首的管事嬷嬷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将嫁衣从托盘中极为小心地捧起,在何薇薇面前缓缓展开,如同展示一件稀世珍宝。
“主母您看,这嫁衣可是宫里最好的绣娘连夜赶制出来的,这料子,这绣工,整个天都也找不出第二件了!主母穿上,定然是凤冠霞帔,艳压群芳!”
旁边的绣娘和丫鬟们也立刻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说着各种各样精心准备好的、讨巧的吉祥话:
“是啊是主母,这龙凤呈祥的图案,寓意着您和公子将来琴瑟和鸣,早生贵子呢!”
“这牡丹花开富贵,象征着咱们相府福泽绵延,主母您将来必定是享不尽的荣华!”
“您瞧这金线,多亮!衬得主母您肤色胜雪,貌美如仙!”
她们的声音尖细而喜庆,努力地想要营造出一种喜气洋洋的氛围,仿佛这真的是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然而,她们的热情和恭维,却如同石沉大海,在何薇薇那死寂的沉默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如此……
滑稽。
何薇薇只是漠然地看着。
她的目光从那刺眼的、仿佛要灼伤她眼睛的大红色上扫过,从那精美绝伦、象征着无数美好寓意的金线刺绣上扫过,从那些闪烁着冰冷光芒的珍珠宝石上扫过……
眼神中,依旧是那片空洞的、没有任何波澜的死寂。
仿佛……她看到的不是一件为新娘准备的、承载着祝福与未来的嫁衣。
而是一件为即将下葬的死人准备的、冰冷而沉重的寿衣。
它鲜艳的颜色,刺绣的图案,奢华的装饰,都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她此刻的处境,嘲笑着她那早已破碎不堪的人生和那份被彻底埋葬的爱情。
下人们小心翼翼地将嫁衣在她身前比量着,想象着她穿上这身礼服时的“风华绝代”。
但何薇薇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她甚至连伸出手去触摸一下那华贵柔滑的布料的意愿都没有。
仿佛那嫁衣带着某种剧毒,或者某种污秽,让她本能地想要远离。
最终,在下人们略显尴尬的沉默中,嫁衣被重新仔细叠好,收进了早已准备好的、同样华丽的箱笼之中,等待着那个“吉日”的到来。
房间再次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夕阳最后一点余晖,将何薇薇孤单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无声的剪影。
……
经过了五天近乎于“刮骨疗毒”般的艰难磨合与引导,此刻,两人之间的真元交融,已经变得相当顺畅。
陈卓体内那曾经狂暴混乱、冰冷锐利的真元,在凌楚妃《圣莲濯》那如同春风化雨般持续不断的洗涤、滋养与梳理下,不仅彻底平息了躁动,更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全新的生机。
那些因为叶红玲剑意反噬和自身强行压制造成的内伤,此刻已基本痊愈,破碎的经脉被重新连接、滋养,变得更加坚韧。
他损耗的真元也得到了极大的补充,甚至……隐隐有所精进!
通玄境中期的修为被彻底稳固下来,根基之扎实,甚至比受伤前更胜一筹!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自身《启天诀》的恢复力。
更重要的,是因为在双修过程中,凌楚妃那精纯无比、带着独特生命韵律的《圣莲濯》真元,如同最温和也最有效的灵药,持续不断地融入他的真元之中。
这或许是凌楚妃为了尽快提升他的状态而有意为之,或许只是功法特性下自然而然的能量交换,但结果就是,陈卓的真元在得到治愈和补充的同时,也被动地吸收、融合了一部分《圣莲濯》的精纯能量。
这使得他的真元在保持原有厚重的基础上,多了一丝以往不曾有的柔韧与生机,根基也因此变得更加稳固和扎实。
然而,随着伤势的好转和真元流转的愈发顺畅、深入,那个一直被两人强行压抑的问题,也如同破土而出的藤蔓般,无法再被忽视。
那股“异样快感”……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强烈,更加……难以抗拒了!
真元每一次在彼此核心经脉中毫无阻碍地奔流、交汇,每一次阴阳能量的完美互补与交融,都如同在两人灵魂最深处点燃了一簇簇细微的火焰,带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酥麻与悸动。
这不再是最初那种模糊的、可以用意志力强行忽略的感觉。
它变得如此真实,如此具体,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两人紧绷的神经和摇摇欲坠的理智防线。
陈卓的身体反应变得越来越“诚实”。
他的呼吸早已不再平稳,变得粗重而灼热,每一次吐息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渴望。
与凌楚妃掌心相抵的地方滚烫得吓人,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手心不受控制地分泌出细密的汗珠。
小腹深处那股燥热的暖流如同岩浆般翻腾不休,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全身的肌肉都不自觉地紧绷起来,尤其是……身体某个部位那早已无法忽视的、昂扬的反应,更是让他羞耻得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依旧在极力克制!
牙关紧咬,额角青筋突起,拼命地运转着《启天诀》的静心法门,试图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真元的流转上,不去想,不去感受!
但越是克制,身体的本能反应就越是强烈,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吸引力就越是难以抗拒!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阳刚真元,正在本能地、更加主动地去“追逐”和“缠绕”凌楚妃那带着致命吸引力的阴柔真元!
这让他感到更加恐慌和无措!
而他对面,凌楚妃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依旧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微微颤抖着,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能清晰无比地感知到陈卓此刻体内那如同即将喷发火山般的、强烈到几乎无法掩饰的欲望波动!
那股灼热、充满侵略性的阳刚气息,通过真元的连接,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让她自己也感到一阵阵心悸和……难以言喻的腿软。
她体内的《圣莲濯》真元,虽然依旧在努力维持着清圣与平和,但在那霸道阳气的持续“撩拨”和吸引下,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丝丝涟漪,流转的速度似乎也悄然加快了几分,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燥热。
她刻意地保持着心境的空明,一遍遍默念着无忧宫的静心口诀,试图将所有杂念都摒除在外。
但……
她那白皙如玉的脸颊上,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染上了一层如同晚霞般绚烂的绯红,从脸颊一直蔓延到精致的锁骨,甚至连那小巧玲珑、如同透明水晶般的耳垂,都变成了诱人的粉红色。
这抹始终未曾褪去的绯红,无声地泄露了她内心同样在经历的巨大挣扎和……某种她不愿承认的动摇。
营帐内,寂静无声。
两人之间的沉默,不再仅仅是最初的尴尬和紧张。
似乎……还多了一丝别的什么……
一种微妙的、如同在干燥的草原上悄然蔓延的火星般的……张力。
一种极其危险、一旦失控便可能将两人彻底吞噬,却又……带着某种致命吸引力的东西。
仿佛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只要一方的意志稍有松懈,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
就会彻底断裂。
而断裂之后,将会发生什么……
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人……敢去想。
……
雪松之巅,童妍的身影依旧如同雕塑般凝固在寒风里。这已经是她连续观察陈卓和凌楚妃进行这种诡异“双修”的第五个夜晚了。
之前的观察,已经让她从最初的震惊和对计划漏洞的警醒中冷静下来,转而进入了一种更加沉迷、更加专注的解析状态。
此刻,通过“幽影蝶”传回的感知,她能清晰地“看到”,营帐内那两股真元的交融,比起刚开始的磕磕绊绊、后来的小心翼翼,已经明显变得……熟稔了许多。
陈卓的真元虽然依旧带着伤后未愈的些许滞涩,但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狂暴失控。
在凌楚妃的引导下,它如同找到了一条熟悉的河道,开始更顺畅、更深入地在两人经脉间流转、循环。
甚至,童妍能感觉到,陈卓的真元似乎在主动地、带着某种依赖性地去贴合、缠绕凌楚妃那清圣的能量,仿佛在其中寻求着慰藉和力量。
而凌楚妃的《圣莲濯》真元,也似乎对陈卓的气息不再那么“设防”。
那层圣洁的壁垒依旧存在,却仿佛变得更加柔韧,在特定的频率下,允许陈卓的真元以一种近乎“无害”的方式穿梭其中,进行着高效的能量交换和滋养。
这种“默契”和“和谐”的程度,远超童妍的预料,也让她心中的探究欲和模仿欲达到了顶点!
为什么会这样?!仅仅五天,他们是如何达到这种程度的?
难道仅仅是功法的契合?还是说……他们之间本就存在某种更深层次的、她尚未洞悉的联系?
童妍眼底的红蝶高速振翅,将所有的感知力都提升到了极限。
她不再满足于观察能量流转的宏观轨迹,而是开始深入到更微观的层面:
她试图捕捉每一次真元循环中,两种能量在接触、融合、分离时,其振动频率发生的极其细微的变化。
她猜测,或许正是某种特定的频率共鸣,才使得《圣莲濯》的排斥性被暂时“中和”,允许了这种交融的存在。
她开始在自己体内,用《素阴采玄诀》疯狂地模拟、测试着各种可能的频率组合,试图找到那把“钥匙”。
每一次失败的模拟都带来真元的震荡和刺痛,但她毫不在意,如同一个沉迷于解谜的疯子。
随着双修的熟练,那份“异样快感”带来的能量波动也变得更加明显和规律。童妍不再仅仅将其视为简单的生理反应,而是开始将其作为一种特殊的“能量现象”来研究。
她试图分析这种快感产生时,双方真元中究竟是哪部分能量被激发了?
这种能量的性质是什么?
它在整个双修循环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是否……它本身就是维持这种特殊双修状态稳定运行的关键“燃料”或“催化剂”?
她甚至开始尝试在自己体内模拟这种能量波动,虽然结果只是让她感到一阵阵莫名的烦躁和空虚。
她敏锐地注意到,当陈卓或凌楚妃的心境出现波动时,譬如陈卓再次被负面情绪干扰,或者凌楚妃因为某种原因而分神时,他们之间真元的流转立刻就会变得不再那么顺畅,甚至出现滞涩。
这让她意识到,这种双修不仅仅是能量层面的交换,更需要心神的高度契合与稳定!
模仿,不仅仅要模仿能量,更要模仿……心境?
这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如何去模仿凌楚妃那种看似空明、实则可能暗流涌动的复杂心境?
这一夜的双修,或许是因为彼此更加熟悉,或许是因为伤势的好转让他们更能感受到身体的本能,那份被压抑的暧昧张力似乎比前两夜更加浓烈。
童妍通过蛊虫,更加清晰地“捕捉”到了两人身体和能量场的变化:
陈卓那越来越难以掩饰的、充满欲望的灼热气息;凌楚妃那始终无法完全褪去的、从脸颊蔓延至脖颈甚至锁骨的诱人红晕;
两人那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滚烫的呼吸;
以及在某个瞬间,当真元流转达到某个高峰时,两人身体同时产生的、极其细微却又同步的轻颤……
所有这些,都被童妍一一记录下来,如同最珍贵的“素材”,存入她那不断完善的“凌楚妃模仿数据库”之中。
她甚至会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反复回放这些“画面”,想象着自己如果处于同样的情境下,该如何精准地复制出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乃至能量波动。
此刻的童妍,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这场高难度的解析与模仿之中。
对陈璇的忌惮被暂时抛到了脑后,对计划本身的算计也退居次位。
她如同一个最顶尖的艺术家,面对着一件结构复杂、材质特殊、蕴含着无穷奥秘的绝世珍品,正全神贯注地、带着近乎病态的痴迷,试图将其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地复制下来,最终……将其变成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并不知道,这种极致的专注和深入的解析,虽然让她在“模仿”的技艺上突飞猛进,却也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对陈卓和凌楚妃之间这种特殊关系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
这种“理解”,如同最隐蔽的种子,将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以一种她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式……悄然发芽。
……
当晚。
何薇薇躺在冰冷的、空旷的大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白日里那件刺眼的大红嫁衣,如同一个不祥的符号,在她脑海中反复出现。
终于,在极度的疲惫和精神折磨下,她沉沉睡去。
却坠入了一个更加恐怖的噩梦。
梦中,她穿着那件大红的、绣满龙凤呈祥的嫁衣,凤冠霞帔,珠翠环绕。
但她不是走向喜堂,而是被无数双冰冷的、看不见的手,拖拽着,推搡着,朝着一片无边无际的、粘稠如墨的黑暗深渊走去。
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她自己因为恐惧而发出的、却又被堵在喉咙里无法喊出的、无声的尖叫。
那嫁衣,原本华美异常,此刻却变得无比沉重,如同浸透了铅水一般,紧紧地束缚着她的身体,让她无法挣扎,无法呼吸。
金线绣成的龙凤仿佛活了过来,化作狰狞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四肢,冰冷的鳞片摩擦着她的肌肤,带来刺骨的寒意和黏腻的触感。
裙摆上镶嵌的珍珠宝石,则变成了一双双充满了恶意和嘲讽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注视着她一步步被拖入那象征着毁灭和绝望的黑暗之中……
“不……不要……放开我……陈卓……救我……”
她在梦中发出微弱而绝望的呓语,泪水无声地从紧闭的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
但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呼救。
……
七日之期,已至最后一日。
夕阳如同燃烧的火球,悬挂在遥远雪山的边缘,将半边天空染成了浓烈的橘红与金紫交织的色彩。
凛冽的寒风卷着细碎的冰晶,如同无数把细小的刀子,刮过荒原,发出呜呜的、如同鬼哭般的声响。
就在这天地间一片苍茫、即将被夜色吞噬的壮丽而肃杀的背景下,陈卓独自一人,静立于那处僻静山坳的最高处。
他的身姿挺拔如松,仿佛与脚下这片饱经风霜的土地融为一体。
猎猎作响的青色衣袍被狂风吹得鼓荡,却无法撼动他半分。
他手中紧握着的天离剑,此刻剑身流淌着内敛而温润的光华,修复的痕迹已几乎看不见。
剑身在夕阳的映照下,反射出冰冷而锐利的光芒,发出一阵阵清越、充满了昂扬战意的鸣响,仿佛在回应着主人的心境。
他的脸上,依旧残留着这些天苦修留下的疲惫,眼眶下或许还有淡淡的青黑,但那双眸子,却早已不复七日前那般的空洞、迷茫与自我怀疑。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寒星般明亮、如同磐石般坚定的光芒!
其中蕴含着专注、决绝,以及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凛然战意!
他深吸一口气,将胸中浊气缓缓吐出,随即,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起手式,依旧是那些最基础的、他练习了无数遍的剑招——直刺、横扫、斜劈、上撩……
然而,此刻由他施展出来,却与七日前判若两人!
每一剑挥出,看似简单直接,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势”!
剑锋划破空气,不再是孤立的点,而是隐隐牵引着周围的寒风与气流,随着他的动作而流转、呼应。
虽然还不能形成如陈璇那般随心所欲、画地为牢的强大“剑阵”,但已经能够在他周身数尺范围内,形成一个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能够影响气流、干扰对手感知的无形“力场”。
更令人心惊的是,他每一缕斩出的剑意之中,都似乎蕴含了一丝极其极其微弱、却又确实存在的“禁”之意味。
那并非强大的封锁或束缚,而更像是一种……极其细微的“扰乱”和“迟滞”。
仿佛剑意所过之处,连空气的流动、甚至时间的流逝,都会产生那么一瞬间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感。
这种感觉极其微弱,对于真正的高手而言或许不值一提,但它确实存在!
这证明陈卓已经初步领悟了将“禁法”意念融入剑意的门径!
他的剑,不再仅仅是锋锐和力量的体现,更开始带上了一丝属于“规则”层面的玄奥!
虽然,无论是“剑阵”的场域营造,还是“禁法”的剑意融合,他都还远远谈不上融会贯通,甚至可以说只是刚刚摸到了一点门槛,应用起来依旧生涩、勉强,甚至可能还不如他纯粹依靠力量和速度时稳定。
但——
比起七日前那个被叶红玲轻易碾压、连拔剑资格都没有的自己,此刻的他,已是……天壤之别!
陈卓缓缓收剑而立,胸膛微微起伏,感受着体内虽然依旧不算充盈、但却比之前凝练、稳固了许多的真元,以及那份对剑道、对力量运用有了全新理解后带来的信心。
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面对叶红玲那种已经初具“剑域”雏形的恐怖存在,他这点微末的进步,或许依旧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明天的擂台,依旧是九死一生。
但……
至少,他不再是毫无还手之力!
至少,他有了拔剑一战的勇气和……底气!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凛冽的风雪,遥遥望向远处那灯火星星点点、如同蛰伏巨兽般的北羌营地方向。
夕阳最后的余晖,将他坚毅的侧脸映照出一片冷硬的轮廓。
他的眼神,冰冷而坚定!
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纵然前路是刀山火海,纵然对手强如神魔,也绝不会再有半分退缩!
来吧!
七日之约,生死之战!
他陈卓,准备好了!
……
夜幕低垂,寒星寥落。
相府那间属于何薇薇的厢房内,却与外面深沉的夜色截然不同。
几对巨大的龙凤红烛被点亮,跳跃的烛火将房间映照得一片通红,墙壁上、窗棂上,甚至连桌椅都贴上了大红的“囍”字剪纸。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新漆、香烛和某种昂贵熏香混合在一起的、浓郁得近乎令人窒息的“喜庆”味道。
然而,这刻意营造出的、象征着婚礼与吉祥的氛围,却丝毫无法驱散房间里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死寂。
此刻,何薇薇正坐在梳妆台前。
她刚刚经历了一场近乎于“强制”的沐浴。
几个膀大腰圆、经验丰富的嬷嬷,以“为明日大典做准备,需净身洁体”为由,几乎是半强迫地将她按入早已准备好的、洒满了花瓣和香料的浴桶之中。
她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如同一个失去了所有知觉的木偶,任由那些陌生的手在她身上搓洗、擦拭。
温热的水汽模糊了她的视线,也似乎暂时麻痹了她的感官。
沐浴过后,她又被按着换上了里层的寝衣。
同样是……刺眼的、如同鲜血般的大红色。
柔软的丝绸贴在肌肤上,本应是舒适的触感,此刻却如同冰冷的蛇皮般,让她感到一阵阵恶寒和战栗。
此刻,她就穿着这身红色的寝衣,静静地坐在冰冷的铜镜前。
镜中,映照出一个模糊而又清晰的身影。
苍白的面容,没有任何血色,如同上好的宣纸。
空洞的双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烛火,却没有任何光彩。
红色的寝衣包裹着她日渐沉重、象征着耻辱与枷锁的身躯,那鲜艳的色彩与她死灰般的脸色形成了极其诡异而刺目的对比。
她看起来……就像一个被精心打扮好的、即将送上祭坛的……祭品。
完美、精致、却毫无生气。
明天……
就是她的“好日子”了。
那个世人眼中风光无限、嫁入豪门的“良辰吉日”。
那个她曾经在少女时期,或许也曾偷偷幻想过的、披上嫁衣、与心爱之人携手白头的日子……
呵……
何薇薇看着镜中那个陌生的、麻木的自己,嘴角极其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似乎是想笑。
却最终只形成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充满了无尽悲凉和自嘲的弧度。
明天……
或许,真的是她的“好日子”。
是她彻底埋葬过去、埋葬爱情、埋葬那个曾经纯真无忧的何薇薇的……
好日子。
她缓缓地、极其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浓密纤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抖着,似乎再也无法承受那镜中映照出的、残酷的现实。
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她强行筑起的最后一道堤防,无声无息地、顺着她苍白冰冷的脸颊……
缓缓滑落。
在烛火摇曳的红光映照下,那滴泪,如同凝结了她所有破碎的梦、所有的痛苦与绝望的……
血珠。
……
擂台比武的前一夜。
灯火昏暗、弥漫着清冷幽兰香气的营帐。
经过前六日的艰难磨合、陈卓心境的初步调整,以及凌楚妃不计代价的全力辅助,此刻,两人之间的真元交融,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顺畅与和谐。
陈卓的内伤早已痊愈,修为彻底稳固在通玄境中期。
他体内的真元不再躁动冰冷,而是变得凝练、厚重,并且因为持续吸收、融合了《圣莲濯》的精纯能量,带上了一丝柔韧的生机,运转起来圆融无碍,如同奔腾的大江,充满了力量感。
凌楚妃的状态也调整到了巅峰。
连续七日的双修,虽然对她消耗巨大,但陈卓那纯粹的、经过《启天诀》锤炼的阳刚真元,以及他特殊体质带来的奇异能量,对她的《圣莲濯》功法同样有着难以言喻的滋养和促进作用。
她的修为似乎也更加精深,气息缥缈空灵,隐隐间,仿佛有迈向更高层次的迹象!
随着两人状态的提升和真元交融的日益深入、完美,那个一直被强行压抑的问题,终于……如同积蓄到顶点的火山,再也无法被束缚!
那份“异样快感”!
它不再是暗流涌动,不再是细微的悸动,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澎湃地冲击着两人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乃至灵魂深处!
真元每一次完美的循环,每一次阴阳能量的极致交融,都带来海啸般的、灭顶般的极乐感受!
那感觉是如此的强烈,如此的真实,如此的……诱人沉沦!
这一次,两人都无法再完全压制身体本能的反应了!
陈卓的呼吸变得无比粗重、灼热,如同受伤的野兽在低吼。他额角青筋根根暴起,跳动不止,显示着他内心正在承受着何等剧烈的冲击!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一股难以想象的冲动几乎要冲破他最后的理智,让他想要……狠狠地将眼前这个散发着致命诱惑、与他气息紧密相连的女子拥入怀中,去寻求那最原始、最彻底的结合与释放!
他的身体本能地微微前倾,双掌之间传递过去的力量也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灼热的侵略性!
而他对面的凌楚妃,情况同样糟糕!
她那张绝美的脸颊,此刻早已红晕如霞,如同最娇艳的桃花在雪地中绽放,美得惊心动魄。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细腻的肌肤上泛起一层诱人的粉色,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紊乱,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撩人心弦的轻吟。
她能感觉到一股股灼热的、充满力量感的阳刚气息如同潮水般涌入体内,与她自身的阴柔真元疯狂纠缠、碰撞,激发出更加强烈的、让她几乎腿软的快感和……
一种从未有过的、让她感到恐慌的空虚与渴求!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深处,正在不由自主地……期待着什么……
就在这极致的、濒临失控的边缘——
两人的目光,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在昏暗的灯光下,极其不经意地……相触了!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空气中似乎有无形的电光火花噼啪炸响!
陈卓看到了她眼中那惊慌失措的、如同受惊小鹿般的羞赧,以及那深处燃烧着的、与他自己如出一辙的、难以抑制的火焰!
凌楚妃看到了他眼中那充满了挣扎、痛苦、却又如同熔岩般灼热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浓烈欲望!
四目相对,一切的掩饰和克制,在这一刻都变得苍白无力。
彼此内心深处最真实、最原始的渴望,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了对方面前!
轰——!
两人如同触电一般,猛地移开了视线!
心中的那根弦,彻底绷断了!
空气中弥漫着极其浓烈、极其危险的暧昧气息!仿佛只要再多停留一秒,只要再有一个眼神的交汇,那早已濒临爆发的火焰,就会彻底将两人吞噬,烧成灰烬!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再继续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次,几乎是同时!
两人凭借着最后那一点强大的意志力,以及对即将到来的生死之战的清醒认知,硬生生地、极其艰难地、强行中断了真元的流转!
噗……
真元的强行切断,让两人都受到了一定的反噬,气息微微一滞。
凌楚妃率先收回了微微颤抖的双手,白皙的指尖甚至还残留着陈卓掌心那灼人的温度。
她没有立刻起身,也没有去看陈卓。
只是微微侧过头,平复着胸口剧烈的起伏和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却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喑哑和急促:
“……明日,多加小心。”
简单的一句话,却仿佛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陈卓同样没有看她,他低着头,似乎在极力平复着体内依旧翻腾的气血和心中那如同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他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帮助他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听到凌楚妃的话,他只是极其艰难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喉咙滚动了一下,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同样艰涩的字眼:
“……你也是。”
然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营帐内,只剩下两人依旧无法完全平复的、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谁也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仿佛都害怕,只要再多说一句,那刚刚被强行压下去的、濒临爆发的火焰,就会再次……
被点燃。
这最后一夜的双修,最终在一种极其危险、极其暧昧、也极其……令人心悸的氛围中,戛然而止。
……
雪松之巅,童妍的呼吸几不可察,眼底的红蝶却因极度的专注而燃烧着妖异的光芒。
连续六夜的观察与解析,让她对陈卓与凌楚妃之间那种奇特的双修状态,已经有了远超最初的理解。
她甚至能在自己体内,勉强模拟出那种能量频率的共鸣和流转方式,虽然依旧生涩且代价巨大。
今夜,营帐内的氛围似乎从一开始就与前几日不同。
通过“幽影蝶”那越来越精准的感知,童妍能清晰地“听”到,那两股交融的真元,
如同两条被彻底驯服、奔腾咆哮的巨龙,在彼此的经脉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量疯狂运转、冲刷!
每一次循环,都带来肉眼可见的修为精进和能量层级的提升!
陈卓的气息已经完全稳固在了通玄境中期,甚至隐隐有往前高歌、迈向后期的迹象。
他真元中的阳刚之力变得更加纯粹、凝练,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蕴含着恐怖的力量。
而凌楚妃的气息更是浩瀚缥缈,那《圣莲濯》的清圣之力仿佛与夜空中的月华产生了某种神秘的共鸣,在她周身形成了一圈肉眼不可见的、圣洁而强大的能量场,隐隐然,似乎真的有某种更高层次的“道韵”在其中流淌。
这双修的效果……竟然如此惊人?!
童妍的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这不仅仅是力量层面的提升,这更像是一种……生命本质的相互促进和升华。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更加难以抑制的……“副作用”。
那份“异样快感”!
它不再是暗流,不再是洪水,而是如同毁天灭地的海啸!
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疯狂地冲击着两人的理智和身体!
童妍能清晰无比地“感知”到:
陈卓的呼吸早已不再是粗重,而是如同濒死挣扎般的、滚烫而急促的喘息!
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青筋如同虬龙般在他苍白的皮肤下疯狂跳动!与凌楚妃掌心相抵的地方,甚至散发出了淡淡的焦灼气息!
他体内的阳刚之力彻底沸腾了,如同失控的熔岩,疯狂地冲击着他意志的最后堤坝!
童妍甚至能“看”到,他那双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疯狂地转动,似乎正在经历着一场灵与肉的极致交战!
凌楚妃的状态更是“惨烈”!
她那张绝美的脸颊,此刻已经红得如同要滴出血来,汗水如同溪流般不断滑落,浸湿了她紫色的长裙和散落在肩头的青丝。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幅度之大,连童妍都能清晰感知!
她紧咬着下唇,试图压抑住那即将冲口而出的、带着哭腔的呻吟,但细碎、破碎、充满了极致诱惑与痛苦的声音,还是如同断线的珍珠般,不受控制地从她唇齿间溢出!
她体内的《圣莲濯》真元虽然依旧在运转,却也带上了一种极其明显的、被阳刚之力彻底点燃后的紊乱和……渴求!
失控!
彻底的失控!
童妍屏住了呼吸,眼底闪烁着一种混杂着震惊、兴奋、以及某种……病态期待的光芒!
她知道,他们已经到了极限!
那根名为理智和克制的弦,已经绷紧到了极致,下一秒……
不,或许就是这一刻,就会彻底崩断!
而一旦崩断……
会发生什么?!
她几乎是贪婪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营帐内那两具在欲望和痛苦边缘疯狂挣扎的身躯,期待着那最终的、或许会无比“精彩”的结局!
然而——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就在童妍几乎以为自己将要“见证”一场由纯粹能量交融失控引发的原始结合之时——
异变陡生!
她感知到,营帐内,陈卓和凌楚妃的目光,在黑暗中……碰撞了!
仅仅是一刹那的对视!
却仿佛引爆了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
紧接着!
两股原本即将彻底失控、相互吞噬的真元,竟然如同受到了某种更强大的意志的强行命令般,极其突兀地、极其艰难地、硬生生地……
开始回撤!分离!
噗!噗!
童妍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因为真元的强行中断,两人同时发出了一声遭受反噬的闷哼!气息瞬间变得萎靡和混乱!
但……他们终究还是……停下来了!
在即将彻底沉沦的最后关头,凭借着某种超越了身体本能的、极其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刹住了车!
“……”
童妍愣住了。
眼底那兴奋的光芒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错愕和……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极其微弱的……失望?
怎么会……停下来了?
在那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还停得下来?!
那需要的不仅仅是意志力,还需要……某种更深层次的、能够超越最原始欲望的东西!
那是什么?
是对即将到来的生死大战的责任感?是对彼此身份和关系的某种坚守?
还是……某种更加复杂的、她无法理解的情感?
童妍第一次……对她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的“欲望至上”、“人性本能无法抗拒”的理念,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动摇。
她“看着”营帐内,两人在强行中断双修后那尴尬、压抑、甚至可能带着一丝劫后余生般疲惫的沉默,以及他们之间那极其简短、却又仿佛蕴含了千言万语的告别……
童妍忽然意识到,或许……她之前的模仿,依旧是……错误的。
她可以模仿凌楚妃的容貌、气质、真元流转,甚至可以模仿她在“动情”时的生理反应……
但她似乎……始终无法模仿出刚才那一刻,支撑着他们悬崖勒马的、那种她无法理解也无法复制的……“东西”。
那或许才是凌楚妃,或者说,是这对关系中最核心、最难以被替代的部分?
这个认知,让童妍的心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对凌楚妃这个人本身,产生了一种超越了“猎物”或“模仿对象”之外的、极其复杂的……“兴趣”和“审视”。
她意识到,想要真正地“取代”或“玷污”她,或许需要的……不仅仅是外在的完美复制。
更重要的,是要理解并……摧毁她内在的那份“坚持”?
这场持续了七夜的窥探,最终以一个出乎童妍意料、也让她产生了全新认知的结局落下了帷幕。
她悄无声息地收回了蛊虫,如同鬼魅般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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