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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虞女战神的废材儿子 (38)后院起火

[db:作者] 2025-12-24 10:46 长篇小说 71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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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虞女战神的废材儿子】(38) 后院起火

11.23首发于禁忌书屋

城主府前的广场上,血腥气尚未完全被寒风卷走,但一种新的、混合着权力交接与战后疲惫的复杂气息已然弥漫。我踏过染血的石阶,在一众甲胄未卸、神色各异的文武簇拥下,走向那座象征着幽燕最高权柄的建筑。

府门前,一群人早已肃立等候。为首者,正是公孙广韵。

她已非北境雪原上那副落魄“部族女子”的装扮。此刻,她身着一袭剪裁合体的月白色箭袖骑装,外罩一件银狐皮镶边的深青色斗篷,乌黑的长发梳成利落的高髻,以一支古朴的玉簪固定。脸上洗去了风尘,肌肤是健康的蜜色,眉宇间的英气与野性美艳并未因衣着的改变而削减,反而更添了几分属于世家贵女的端凝与自信。她身姿挺拔如松,静静立于阶前,身后是数十名穿着各异但神色精悍的公孙家族人及旧部。

看到我们一行人走近,公孙广韵率先上前一步,姿态优雅却又不失恭敬地半跪于地,双手高举过头,托着一只沉重的紫檀木托盘。盘中整齐叠放着数卷颜色泛黄的羊皮图册,以及一方用锦缎包裹、隐约露出龙钮的玉质大印。

“辽东遗民公孙氏女广韵,率阖族旧部,恭迎摄政王殿下克复幽州,廓清北疆!” 她的声音清越,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带着一种刻意训练的、近乎完美的官话腔调,却又隐约能听出北地特有的硬朗底色,“今献上辽东五郡山川地理图、户籍田亩鱼鳞册、及前朝所授辽东太守符印!辽东故土情状,尽在其中。吾族愿以此微末之物,效顺殿下,共襄盛举!”

我停步在她面前数尺之外,目光落在那托盘之上,又缓缓移向她的脸。方才在远处未曾细看,此刻距离拉近,那张英气与美艳交织的面容,竟让我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模糊的熟悉感。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而锐利,此刻虽低垂着,却仿佛能洞察人心。

这感觉……似曾相识。

“公孙小姐请起。” 我按下心中的异样,语气平和,抬手虚扶。

“谢殿下。” 公孙广韵依言起身,抬起头,目光坦然地对上我的视线。随即,她嘴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淡的、带着些许促狭和更多审视意味的弧度,轻声开口道:“殿下……可还记得妾身?”

此言一出,我心中那点模糊的熟悉感瞬间清晰,与北境林海雪原中那个被东胡人俘虏、言辞大胆甚至有些骄纵的“部族女子”形象骤然重叠!

“是你?!” 我不禁脱口而出,眼中闪过讶异,“那日在东胡营地……你自称是白山部酋长之女……”

“正是妾身。” 公孙广韵笑意加深,似乎对我的惊讶颇为满意,但随即又微微蹙眉,带着一丝娇嗔(或许是刻意为之)纠正道:“不过,妾身可不是什么‘小姑娘’。当时便与殿下说过,妾身已二十有七了。”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转柔,目光也带上了一种奇异的专注与隐隐的期待,微微欠身,用一种更亲近、却也更具冲击力的称呼轻声道:“妾身……见过夫君。一别多日,夫君风采更胜往昔。”

“夫君”二字,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让我身后不少文武,尤其是百里兄弟、韩玉等不知内情者,面露愕然。玄悦眉头微挑,姬宜白则若有所思。

我看着她那双此刻盈满笑意却又暗藏锋芒的眼睛,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份墨迹未干、印泥犹红的婚书,以及当时为破城而做出的权宜承诺。好一个公孙广韵!原来从北境“偶遇”开始,甚至更早,她便已步步为营,将自身与家族的命运,编织进了这张网中。那份胆识、心计,还有此刻这份当面点破身份、以“夫君”相称的主动与……强势,果然非同一般。

“公孙小姐……不,广韵,” 我迅速调整好情绪,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既承认了这层关系,又保持了必要的距离,“北境之事,原是误会。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智勇双全,令人钦佩。至于婚约……” 我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周围浴血奋战、此刻大多带伤的将士,语气转为沉凝郑重,“本王一诺千金,既已立书,自当践诺。只是,如今天下未宁,逆贼虞景炎尚在猖獗,中原未定,江南未平。多少将士血染沙场,埋骨他乡,尚未能安享太平,更遑论成家立室。本王身为主帅,岂能在此时独享婚姻之礼,铺张操办?此非推诿,实乃时势所迫,心有所愧。待天下一统,海内清晏之日,本王必以王后之仪,风风光光,迎娶小姐入主中宫!届时,今日所有有功将士,皆同沐恩荣,共享太平!”

这番话,既安抚了公孙广韵,给了她未来的承诺和极高的地位预期(王后),又将个人婚事与天下大业绑定,抬高了格局,更顾及了军中情绪。果然,身后诸将闻言,神色稍缓,甚至有人微微颔首。

公孙广韵静静地听完,脸上并无失望或不满,反而露出一丝理解与赞许的笑意。她再次微微屈膝:“夫君心怀天下,志存高远,妾身岂敢以私情误公义?一切但凭夫君安排。妾身与公孙一族,愿静待天下一统、四海升平之日。” 她的顺从显得极为得体,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却明白无误地显示出她绝非被动等待之人。

交接仪式继续。公孙广韵有条不紊地将幽州城(原公孙府邸)的库房钥匙、账册、官署印信等一一呈上,并简要说明了城中目前物资存留、人员安置情况,显露出与她“部族女子”外表不符的精细与干练。

最后,她侧身让开,指向身后那数十名一直沉默肃立的汉子。这些人年龄不一,大多在二三十岁之间,体格健壮,眼神精悍,虽穿着普通,但站立姿态与气息,明显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好手,其中不少人甚至带有战场留下的伤疤。

“夫君,这些是妾身的几位表亲兄弟,以及父亲、叔伯们生前收养教导的一些忠勇孤儿。” 公孙广韵介绍道,“家国罹难后,他们随妾身辗转流亡,不离不弃。妾身将他们编练成军,号‘白马义从’,原有五百余人,历经劫难,现存三百七十六人。他们熟知北地山川地理,惯于骑射,敢拼死战。从今日起,‘白马义从’便奉夫君为主,任凭调遣,以为前驱!”

“白马义从”……我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目光扫过这群沉默而坚定的汉子。这无疑是公孙广韵带来的又一笔重要“嫁妆”,也是她个人在军中的初步班底。用得好,是一把锋利的北地尖刀;用不好,也可能成为隐患。

“玄悦。” 我唤道。

“卑职在。”

“妥善安置‘白马义从’的弟兄们,补给甲械马匹,暂编入中军亲卫营序列,由你统一节制操练。日后北伐辽东、经略塞外,正需此等熟悉地理、骁勇善战之士。”

“遵命!”玄悦领命,上前与“白马义从”中为首的几人接洽。那些汉子虽对我行礼,但目光更多是追随着公孙广韵,见她微微颔首,才随玄悦离去。

处理完公孙广韵这边,我转身,面对汇聚而来的文武众臣,开始发布攻克幽州后的第一波重要人事任命。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清晰而有力:

“幽州已克,北门锁钥自此入手!此地北控大漠,南扼中原,东临渤海,西接晋阳,乃王霸之基!即日起,幽州更名为——燕京!此地,当为未来新朝之都城!”

更名定都!此言一出,众臣精神皆是一振,这意味着西凉政权的重心,将正式东移,角逐天下的野心昭然若揭。

“雷焕听令!”

“卑职在!”雷焕大步上前。

“任命你为燕京都统,总揽京畿防务、治安及战后重建事宜!首要之务:全力救治我军伤员,妥善掩埋双方阵亡将士遗骸,统计抚恤名册!其次,主持燕京城垣、衙署、营垒之修复与扩建!你麾下所有警察营,即日全面进驻燕京各门、要道及街市,恢复秩序,肃清残敌,安辑流民!”

“卑职领命!必使燕京早日恢复元气,固若金汤!”雷焕肃然应道,深知此任之重。

“百里玄霍听令!”

“末将在!”百里玄霍出列,他伤势未愈,但腰杆挺得笔直。

“任命你为辽东太守,持节,镇守辽阳!着你即日整顿兵马,率本部及新附军士,东出榆关,接管辽东五郡!务须抚平战乱创伤,恢复生产,整训边军,震慑塞外诸部!”

“末将领命!定不负王爷重托,为殿下守好辽东门户!”百里玄霍抱拳,眼中燃起新的斗志。

“公孙范听令!” 我看向一旁垂手侍立的公孙家长者。

“老朽在。”公孙范连忙上前。

“任命你为安东都护,持节,北上营州(今辽宁朝阳一带)开府!着你利用公孙家在北地诸部中的声望,安抚契丹、室韦、奚等归附及未附部族!宣示我朝威德,招募其青壮勇士,编练部族兵,补充我军战损,稳固北疆!所需钱粮器械,由燕京统筹拨付!”

“老朽……臣,叩谢殿下隆恩!必竭尽所能,抚夷安边,为殿下招揽北地健儿!”公孙范激动地跪下叩首。这虽不是裂土封疆,却是实打实的方面大员,足以让公孙家在新的秩序中重获显赫地位。

“管邑听令!”

“臣在。”管邑上前一步。

“任命你为内务大臣,暂驻燕京,总督新都宫室、城墙、官道、水利之规划与营建!同时,统筹河北、辽东新附各州县的税赋整理、户籍厘定、官员考核事宜!你要尽快让这片土地恢复生机,为新朝奠定财赋与行政之基!”

“臣遵旨!定当夙兴夜寐,不负殿下信重!”管邑深深一揖,眼中闪烁着士人得以施展抱负的光芒。

一连串的命令发布下去,如同为刚刚占领的庞大机器安装上新的齿轮。每个人都被赋予了明确的任务,燕京(幽州)作为新统治中心的骨架开始迅速搭建。

我最后看了一眼巍峨的城主府,又望向南方。燕京已定,但中原的决战,与虞景琰的最终较量,以及与朝歌城中那位让我心思纷乱的王妃之间未解的纠葛,都如同南方的阴云,沉沉地压在天际。

“传令各军,休整三日,厚赏有功将士。三日后,除留守部队外,主力拔营,兵锋向南!” 我的声音斩钉截铁,“是时候,去会一会我们那位三皇子殿下了。”

公孙广韵站在我身侧稍后的位置,闻言,目光也投向南方的天空,嘴角那抹笑意变得深沉难测。她的“夫君”,她的“王”,即将走向更广阔的战场。而她,以及她身后的家族与“白马义从”,也必将在这条征途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城主府厚重的大门在我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间战后重建的喧嚣与北方凛冽的寒风。府内前厅,炭火盆烧得正旺,驱散了些许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几名公孙家年轻子弟脸上的不甘与迷茫。

我方才的任命与安排,显然并未完全平息他们心中那份关于“家业拱手让人”的隐痛。这几人都是公孙家的旁支或远亲中的佼佼者,血气方刚,曾以辽东公孙的威名为傲,如今却要俯首听命于“外人”,心中郁结难舒。

为首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年轻人,名叫公孙烈,是公孙广韵的堂弟,素以勇武著称。他见厅中已无外人,终于按捺不住,上前一步,语气虽努力保持恭敬,却难掩其中的焦躁与不解:

“大姐!我们……我们公孙家几代人,披荆斩棘,流了多少血汗,才在这辽东、幽燕打下这片基业!如今……如今就这么……全盘交予西凉王了吗?难道就真的……再无我公孙家自立之日?”

他话音落下,旁边几名同样年轻的族人也不由自主地点头,眼中流露出相似的困惑与一丝不甘。

公孙广韵并未立刻斥责。她缓缓转过身,褪去了方才在府门外那副温婉中带着娇嗔的未来王妃姿态,脸上的线条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冷峻。她目光如电,扫过眼前这几张年轻而冲动的面孔,没有愤怒,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基业?” 她轻笑一声,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入几人耳中,“烈弟,你告诉我,我们公孙家现在的‘基业’在哪里?是在被虞景琰铁蹄踏破、族人星散的襄平城?还是在刚刚被西凉军血战攻克、尸骸未寒的这幽州城?或者说,是在你们腰间这几把还算锋利的刀,和心里那点不肯低头的‘傲气’上?”

公孙烈等人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辽东沦陷、幽州易主,这是血淋淋的现实。他们所谓的“基业”,早已在接连的战火中化为齑粉。

“如果我们公孙家,” 公孙广韵向前迈了一步,气势逼人。

“能够只靠你们几个,就提刀纵马,把虞景琰赶出辽东,把西凉军挡在幽州城外,光复祖业,那自然不需要将任何东西‘拱手让人’!你们有这个本事吗?有吗?!”

她的质问如同重锤,敲打在几人心上。他们回想起家族覆灭时的无力,逃亡路上的艰辛,面对强大军队时的渺小……一个个惭愧地低下头,握紧的拳头也无力地松开。

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公孙广韵的语气稍缓,却更显深邃:

“更何况,烈弟,诸位兄弟,你们难道以为,我们公孙家世代的雄心,就只是永远困守在这辽东一隅,做一个听调不听宣、看人脸色、随时可能被更强者吞掉的‘藩镇’吗?”

她环视众人,眼中燃起一种与他们截然不同的、更为炽烈也更为幽暗的火焰:“辽东太小了!我们要的,从来就不只是辽东!父亲、叔伯们生前念念不忘的,是效仿古之卫霍,封狼居胥,是饮马河洛,问鼎中原!只是时运不济,壮志未酬!”

她停顿片刻,让这些话在寂静的厅堂中发酵,然后压低声音,如同密谋般说道:“如今,天赐良机!西凉王韩月,雄才大略,志在天下。他缺什么?缺兵,缺将,缺熟悉北地、能为他在更北方筑起屏障的鹰犬!而我们公孙家,有名望(哪怕残存),有人才(哪怕凋零),有对这片土地无与伦比的了解,更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充满诱惑:“助力他!全心全意地助力他!助他击败虞景琰,助他一统这破碎的河山!到了那时,从龙之功,何等的分量?我们公孙家,就不再是偏安一隅、随时可能被削藩的边将,而是新朝开创者的肱骨,是第一等的功臣,是未来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外戚与勋贵!那才是真正的‘基业’,是比十个辽东都更稳固、更荣耀的千秋家业!你们懂吗?”

公孙烈等人听得目瞪口呆,胸中那股郁结的不甘,仿佛被一股更宏大、更炽热的气流冲击、搅动,逐渐转化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与明悟。原来,大姐的目光早已超越了收复故土的执念,投向了更加波澜壮阔的天下棋局!

看着他们眼中逐渐亮起的光芒,公孙广韵知道火候已到。她缓缓走回主位,姿态重新变得端凝,声音也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所以,从今日起,你们都给我牢牢记住——这世上,不再有什么‘公孙家大小姐’公孙广韵。只有未来的西凉王妃,未来的国母!而我,也希望你们记住,你们首先是大王的臣子,是新朝的将领,然后才是公孙氏的子孙!”

她目光灼灼地盯住公孙烈等人:“你们的舞台,不在已经平定的幽燕,更不在暂时无力也无暇顾及的辽东故地!你们的舞台在南边!在即将与虞景琰决战的战场上!去找玄悦将军,加入‘白马义从’,或者凭本事在军中谋取职位!用你们的刀,你们的血,你们的勇气和智慧,去挣军功,去博前程!”

她的语气陡然加重,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一群榆木脑袋!现在立刻回去,整顿好你们的军械,收拾好你们的细软,然后滚去中军营地向玄悦将军报到!告诉他,你们是王妃送来的人,但不需要任何特殊照顾,从最底层做起,用战功说话!本宫……我,期待你们的表现,期待你们在未来的青史中,为公孙这个姓氏,写下崭新而辉煌的一笔!”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又如同战鼓催征。公孙烈等人再无半点犹豫与不甘,胸中被点燃的野心与对家族新生的渴望熊熊燃烧。他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整齐划一,充满了力量:

“谨遵王妃殿下教诲!我等必不负家族厚望,不负殿下期许,誓以军功报效殿下,光耀门楣!”

公孙广韵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却依旧深不可测的笑意。她挥了挥手:“去吧。”

几名年轻人精神抖擞地起身,行礼后,大步流星地走出厅堂,背影充满了昂扬的斗志。厅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炭火的噼啪声。

公孙广韵独自站在厅中,望向南方,那里是中原,是朝歌,是韩月即将奔赴的战场,也是她为自己和家族选定的、通往权力巅峰的新起点。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已穿透千山万水,看到了未来的血火与荣光。

南下的路途,风雪渐歇,但军情传递的急报却一日密过一日。来自韩忠、黄胜永、林伯符等部的战报,连同“谛听”与“狼眼”无孔不入的谍报,如同拼图般,在我面前逐渐拼凑出三皇子虞景炎在击败南楚后,那令人瞠目结舌的崩坏轨迹。

幽州城破,桑弘败走,似乎并未立刻惊醒这位刚刚取得一场大胜的年轻皇子。南楚的溃败,二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仿佛一剂致命的迷幻药,无限放大了他本就因连战连捷而滋生的骄狂。而来自朝歌方向,那些关于其母被迫“下嫁”、其妻女被“处置”的恶毒流言与戏文,经过我手下情报机构不遗余力的渲染与传播,终于如同最腐蚀性的毒液,滴入了他因骄傲和某种深层不安而异常敏感的心湖。

羞辱,成了压垮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最初的报复显得直接而粗暴。在他控制的合肥、寿春等地,他下令大肆搜捕传唱相关戏曲的戏班、说书人乃至街头乞丐,轻则鞭笞囚禁,重则枭首示众,试图用恐惧堵住悠悠众口。然而,流言如同野火,越压越炽,恐惧反而助长了私下更隐秘、更猎奇的传播。虞景炎的怒火无处宣泄,变得愈加暴烈。

接着,他将矛头转向了“耻辱”的源头之一——昌阴公李琮及其封地。尽管昌阴公与那位被强行送去的太后萧氏,早已通过各种渠道,向虞景炎赌咒发誓绝无苟且,甚至多次试图将太后送回(被我暗中阻挠),但那种“母亲被玷污”(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强烈耻辱感,已经扭曲了虞景炎的判断。他听不进任何解释,也不顾部下“大局为重、勿中离间之计”的苦苦劝谏,悍然挥师,以“勾结逆贼、秽乱宫闱”的罪名,攻打昌阴郡!

昌阴公本就兵微将寡,如何抵挡得住挟大胜之威、怒火中烧的朝廷精锐?郡城很快陷落。昌阴公李琮被俘后,连同其子嗣、近支宗亲数十口,被虞景炎以最残酷的方式公开处决。那位太后萧氏,在城破时于府中自缢身亡(一说被乱军所杀)。这血腥的一幕,不仅未能洗刷虞景炎心中的耻辱,反而如同惊雷,炸醒了所有尚在观望、对朝廷或对三皇子还抱有一丝幻想的宗室皇族!连辈分最高、素无实权的昌阴公都能因莫须有的“污名”遭此灭门惨祸,其他人还有什么安全感可言?一时间,暗流涌动,不少宗室或地方豪强开始暗中与我的西路、南路军团联络,甚至直接举城归附。

但这仅仅是开始。扭曲的心态需要更极端的发泄。虞景炎仿佛一头受伤的狂兽,又将目标锁定在了他那被迫改嫁的前王妃崔氏身上。他派出精锐,突袭了那个我随意指定的“王府护军统领”所在的村庄,将崔氏及其“现任丈夫”一并掳回军中。

接下来的事情,就连最冷血的“谛听”密探在回报时,语气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据说,在军营大帐内,虞景炎并未如常人想象那般与妻子“破镜重圆”或痛斥其“不贞”。极致的羞辱似乎已让他丧失了正常的情感逻辑。他命人当着手足被缚、泪流满面的崔氏的面,将那名无辜的护军统领(实为西凉军中一普通老卒)凌迟处死!整整三千六百刀,哀嚎持续了数个时辰。崔氏当场昏厥数次。

然而,这还不是终点。在部下惊惧的目光中,双目赤红、状若疯魔的虞景炎,竟然下令让自己的亲兵卫队,当着他的面,将刚刚苏醒、精神已近崩溃的崔氏轮番玷污!最后,他亲手提起战刀,在一片死寂和崔氏空洞绝望的眼神中,将她乱刀砍死!

暴行之后,是更加疯狂的军事冒险。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或许是为了彻底摧毁一切带给他耻辱的源头,虞景炎不顾粮草不继、后方不稳的现状,悍然率领田武、慕容克等主力,扑向了朝歌!

这正中我下怀。之前刻意安排妇姽让出朝歌,只留空城与傀儡,本就是为了诱敌、疲敌、乱敌。虞景炎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便“收复”了帝都。然而,这座被我刻意掏空、只剩下虚名和一堆“烫手山芋”的都城,迎接他的不是万民箪食壶浆,而是更深的陷阱。

入城后,虞景炎的屠刀再次举起。那个登基不到一年、在龙椅上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皇帝,被他以“僭越伪帝”之名,亲手斩杀于太庙之前!随后,凡是曾参与扶持小皇帝登基的官员,以及那些接受了我“馈赠”古玩字画、钱财粮草(并因此被虞景炎怀疑通敌)的贵族世家,遭到了无差别的清洗!朝歌城内,一时血雨腥风,人头滚滚。侥幸逃脱的,也纷纷携家带口,向我控制区逃亡。

更要命的是粮食。我之前的“坚壁清野”策略效果此刻完全显现。朝歌及周边地区,粮食极度匮乏。为了维持大军生存,虞景炎不得不下令强行“征粮”。所谓征粮,很快演变成了对朝歌城内残存大族的公开抢掠。士兵破门入户,翻箱倒柜,稍有反抗或藏匿,便以通敌论处,立斩不赦。本已饱经战火蹂躏的朝歌城,彻底变成了人间地狱,怨声载道,民心尽失。

讽刺的是,或许是在这疯狂杀戮中,仅存的一丝属于“皇子”的、对皇权象征的本能敬畏,让他没有对那位一直昏迷不醒的太上皇下手。那位躺在深宫病榻上、仅靠药石吊命的老人,成了虞景炎癫狂行为中,唯一未被触碰的“禁忌”。但这微弱的“理性”之光,与他所犯下的累累暴行相比,显得如此可笑而苍白。

“废物!果然是技能全点在弓马刀枪上了!桑弘那个老狐狸一不在身边,立刻就现了原形,昏招迭出,自毁长城!” 

在燕京南下途中的行营里,我看着最新一份详述朝歌惨状的密报,忍不住冷笑出声,将绢纸掷于案上。虞景炎的每一个疯狂举动,都在将原本可能支持他、至少保持中立的力量,更快地推向我的怀抱,都在消耗他本就因连续作战而疲惫的军力与士气,都在为我最终的决战创造更有利的条件。

几天后,朝歌城外,虞景炎大营。

中军大帐内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酒气。地上散落着空了的酒坛和打翻的杯盏。虞景炎披头散发,双目布满血丝,盔甲歪斜地坐在虎皮垫上,手中还攥着一个酒壶,一边仰头痛饮,一边含糊不清地咒骂着:

“贼老天!不公!韩月小儿……卑鄙无耻!辱我至亲……坏我名声……还有那些墙头草……都该死!都该死!!等我……等我整顿兵马,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呃……” 

他打着酒嗝,眼神涣散,昔日战场上那锐利果决的青年统帅形象,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具被愤怒、耻辱和酒精浸泡得臃肿颓唐的皮囊。

帐内文武噤若寒蝉,无人敢上前劝谏。连日来的暴行和肆意杀戮,早已让将领们寒心,文官们更是人人自危。

就在这时,帐帘被猛地掀开!一道苍老而疲惫,却带着压抑到极致怒火的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同样风尘仆仆、面带忧色的亲卫。正是历经千辛万苦,从幽州方向突围,九死一生才辗转回到此处的桑弘!

桑弘身上官袍破损,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憔悴与未愈的伤痕,但那双眼睛,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死死盯住了帐中醉醺醺的虞景炎。他一路行来,已听闻了虞景炎入主朝歌后的种种倒行逆施,此刻亲眼见到主帅如此不堪模样,只觉一股血气直冲顶门,多日来的败逃之辱、担忧焦虑、以及对局势濒临崩溃的绝望,全部化作了滔天怒焰!

“殿——下——!” 

桑弘一声厉喝,声音嘶哑却如同惊雷,震得帐中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虞景炎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得手一抖,酒壶落地,酒液四溅。他迷蒙地抬起头,待看清是桑弘,脸上先是闪过一丝下意识的、如同犯错学生见到严师般的慌乱,随即又被酒精带来的麻木和自暴自弃掩盖,嘟囔道:

“桑……桑公?你……你回来了?幽州……幽州丢了……”

“老臣愧对殿下重托!幽州之失,老臣万死难辞其咎!” 桑弘先是重重跪地,以头触地,但紧接着,他猛地站起身,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几步冲到虞景炎面前,竟扬起手臂——

“啪!啪!”

两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抽在了虞景炎的脸上!

全场死寂!连帐外的风声都仿佛停止了。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桑弘……竟然敢当众掌掴三皇子,如今的监国、实际上的天下兵马统帅?!

虞景炎也被这两巴掌打懵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和巨大的羞辱感让他酒醒了大半。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须发皆张、怒目圆睁的桑弘,自幼年起对这位亦师亦臣的老者的敬畏,此刻压倒了暴戾。

“桑……桑公……你……” 虞景炎的声音有些发颤。

“殿下!你糊涂啊!!” 桑弘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指着他的鼻子,痛心疾首,声音悲愤交加,“你中了韩月的奸计!彻头彻尾的奸计!那些流言蜚语,那些羞辱把戏,就是为了激怒你,让你失去理智,让你方寸大乱!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屠戮宗室,逼杀太后(他尚不知太后已死详情,但知其下场必然不好),残害发妻,擅杀‘伪帝’(小皇帝),劫掠都城,尽失人心!你这哪里是在争天下,你这分明是在自掘坟墓,是在将江山社稷、将殿下你自己的前程,亲手奉送给韩月那个逆贼啊!”

桑弘老泪纵横,捶胸顿足:“老臣在幽州,拼死抵抗,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给殿下争取时间,稳定后方,徐图南下!可殿下你呢?韩月略施小计,几句谣言,几件你明知是假的腌臜事,就能让你方寸大乱,举止若狂!如此心性,日后如何能驾驭群臣,如何能统领这万里江山?如何面对朝堂上的明枪暗箭,战场外的阴谋诡谲?!殿下,你让老臣……让这些追随你的将士们,寒心呐!”

这番话,句句泣血,字字锥心,既是斥责,更是绝望的呐喊。帐中不少将领低下头,面露愧色或悲戚。虞景炎也被骂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羞惭、后悔、以及被当面揭短的恼怒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语塞。

然而,就在这气氛凝重,桑弘似乎要以雷霆之势强行扳回局面、整顿军心之时,一个尖细阴柔的声音,突兀地在帐角响起:

“哟!我当是谁呢,这么大的威风,连殿下都敢打骂?原来是吃了败仗、丢了幽州、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回来的桑弘桑大人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名穿着内侍服饰、面白无须的太监,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了帐中角落。为首一人,面皮白净,眼神灵活却透着油滑,正是虞景炎近来最为宠信的贴身太监高福。虞景炎性情大变后,不喜臣下忤逆,却偏爱这些善于察言观色、阿谀奉承的阉人,常将其带在身边,甚至允许他们参与一些事务。

高福捏着兰花指,慢悠悠地走上前,先是向虞景炎行了个礼,然后斜睨着桑弘,阴阳怪气地道:

“桑大人,您这火气可真不小。打了败仗,心里有火,咱们都能理解。可您把这火气撒到殿下头上,这就有些不合规矩了吧?殿下千金之躯,更是三军统帅,您当众掌掴,成何体统?这知道的,说您是老臣心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仗着往日那点微末功劳,要凌驾于殿下之上呢!”

他身后几个太监也立刻附和:

“就是!败军之将,还敢如此嚣张!”

“殿下连日操劳,心力交瘁,喝点酒解解乏怎么了?轮得到你个老匹夫来教训?”

“我看呐,有些人就是自己没用,守不住城,反倒怪起殿下英明决策来了!”

“还敢说什么中计?殿下雄才大略,也是你能揣测的?分明是你自己无能,找借口推脱!”

这些阉人别的本事没有,揣摩主子心思、搬弄是非、煽风点火却是看家本领。他们深知虞景炎此刻最听不得“中计”、“昏招”之类的词,更对被当众打脸一事极度羞怒(只是暂时被桑弘气势所慑),立刻抓住桑弘“战败”、“犯上”两点,极尽挑拨之能事。

虞景炎原本被桑弘骂出的一丝清醒和惭愧,在高福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挑唆下,迅速被重新点燃的怒火和捍卫“尊严”的冲动所取代。是啊,桑弘是败了!他丢了幽州!他还有脸来教训我?他打我的脸,岂不是在打全军将士的脸?在打朝廷的脸?!

桑弘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高福:“阉宦小人!安敢在此妄议军国大事,离间君臣?!”

高福却毫不畏惧,尖声道:“来人!桑弘以下犯上,咆哮军帐,扰乱军心!把他给我‘请’出去!让桑大人好好冷静冷静!”

帐外,属于虞景炎直属亲军(已被高福等人一定程度上渗透影响)的士兵闻言,犹豫了一下,但看到虞景炎并未出言制止,反而脸色阴沉,便有几人大着胆子上前,就要去架住桑弘。

“殿下!不可听信谗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桑弘奋力挣扎,对虞景炎做最后的呼喊,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失望。他没想到,自己拼死逃回,面对的不仅是主君的癫狂,还有小人当道、忠奸不分的绝境。

虞景炎看着被亲兵架住、依旧怒目而视的桑弘,又瞥了一眼身边眼神闪烁、隐含得色的高福等人,心中天人交战。最终,对权威被挑战的愤怒,对自身错误的遮掩心理,以及连日来被酒精和暴戾侵蚀的理智,让他偏向了后者。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背过身去,声音沙哑:“带下去!让桑公……回营歇息,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随意走动!”

这无异于软禁。

桑弘仰天长叹一声,不再挣扎,任由亲兵将自己带出大帐。那瞬间佝偻下去的背影,充满了英雄末路的苍凉。他知道,这支军队,这个主子,最后一丝拨乱反正的希望,恐怕也已随着帐帘的落下,彻底断绝了。

帐内,高福等人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而虞景炎重新坐回位置,抓起一坛新酒,狠狠灌了一口,试图用酒精淹没心头那突然涌起的一丝不安与空虚。帐外寒风呼啸,仿佛预示着更加凛冽的暴风雪,即将席卷这支内忧外患、方向尽失的大军。而我南下的铁骑,正朝着这个风暴中心,稳步逼近。

另一边,裹挟着新胜之威与北地归附的勃勃生气,西凉军浩荡南下。旌旗指处,河北诸城望风而降,沿途几乎未遇像样的抵抗。不日,兵临古都邯郸。

邯郸城外,昔日赵王宫阙的残影在冬日的薄暮中显得有些苍凉。我正与百里兄弟、韩玉、姬宜白等人商议下一步进军路线及粮草调配——燕京虽下,但缴获的物资多需用于安抚地方、重建城池,支撑大军持续南下作战仍显吃力。

就在此时,西边官道上烟尘大起,一列车队在一队剽悍西凉游骑兵的护卫下,迤逦而来。车队规模庞大,满载货物的马车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头。车队前方,一面熟悉的、绣着金色骆驼与星辰的安西商会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是薛夫人!安西商会到了!” 瞭望的哨兵兴奋地回报。

我心中顿时一松。薛敏华此时携安西商会主力及物资前来,无异于雪中送炭。她带来的,将不仅仅是金银、药材、粮食,更是维系庞大军队和初步建立的北方统治体系运转的血液。

很快,车队抵达大营外围。薛敏华并未乘坐马车,而是骑着一匹神骏的栗色大宛马,率先驰入辕门。她今日未施粉黛,一身便于长途跋涉的黛蓝色胡服劲装,外罩玄狐披风,长发简束,眉宇间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却更显干练与成熟风韵。那双漂亮的眼睛在看见我时,瞬间亮起熟悉的光芒,如同寒夜中的星辰,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欣慰、思念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漫长等待磨砺出的幽怨。

她利落地翻身下马,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快步走到我面前,盈盈拜倒:

“臣妾薛敏华,奉王爷钧命,督运安西商会物资,并携部分文吏、工匠,前来邯郸与大军汇合!现交付第一批钱帛一千万贯,粟米四百五十万石,药材、皮革、箭簇等军资无算,后续物资仍在路上。请王爷查验!”

她的声音清晰沉稳,汇报简洁有力,瞬间赢得了周围许多将领赞许的目光。尤其是韩玉、韩忠、韩宗素等出身安西、与薛敏华相识多年的朔风营旧部,脸上都露出了亲切的笑容。玄悦也上前一步,低声唤了句“薛姐姐”,眼中带着敬意。薛敏华多年来掌管西凉钱粮命脉,处事公允,待人周到(尤其对军方),在这些人心中积威甚重,地位特殊。

我上前虚扶,温言道:

“夫人一路辛苦,来得正是时候。有夫人坐镇后勤,本王与前方将士,再无后顾之忧。”

薛敏华抬头,与我目光相接,嫣然一笑,百忙中仍不忘低声道:“月郎清减了,北地风寒,还需仔细身子。” 语气中的关切自然流露,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漫长的分离与那些微妙的隔阂。

然而,这份“旧人”重逢的温馨与高效,很快就被一股新出现的、带着北地寒风的强势气息所搅动。

就在薛敏华交割物资、安排随行人员入驻营区时,另一行人马也从营地另一侧走了过来。为首者,正是公孙广韵。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骑装,只是换了更精致的纹饰,身后跟着数名“白马义从”的骨干以及她的几位族弟。她是听闻有大规模车队抵达,特来查看是否有辽东急需的物资或家乡消息。

两个女人,在邯郸城下、中军大帐外的空地上,不可避免地相遇了。

薛敏华正指挥着商队管事卸货登记,一抬头,便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公孙广韵。她的目光在对方年轻、英气且带着明显异域风情的脸庞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在了对方那身虽不华丽却明显质地精良、剪裁得体的骑装上,以及她身后那些气息精悍、对她明显恭敬有加的随从身上。薛敏华是何等人物,执掌安西商会,阅人无数,瞬间便从对方的气度、随从的做派以及周围军士偶尔投去的、略带好奇与敬畏的眼神中,判断出这个陌生女子的身份绝不简单,而且很可能与韩月关系匪浅。

几乎在同一时间,公孙广韵也看见了薛敏华。她的目光扫过薛敏华成熟美艳的容颜、干练沉稳的气度,以及周围那些西凉宿将(尤其是韩玉等人)对她自然而然的亲近态度,心中也立刻有了计较。这就是那位掌管西凉钱粮、据说资历极老的“薛夫人”了。看起来,确实是个厉害角色,而且……在韩月旧部中根基颇深。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都没有立刻说话,但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几分。薛敏华脸上公式化的温和笑意淡了些,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审视与警惕。公孙广韵则微微扬起了下巴,脸上带着一种属于年轻胜利者(她带来了辽东和幽州)的、毫不掩饰的打量与隐隐的挑战。

“这位是……” 

薛敏华率先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女主人的询问姿态。

我见状,只得上前一步,介绍道:“敏华,这位是公孙广韵小姐,辽东公孙氏之女,此次攻克幽州,广韵与其族人功不可没。” 我又转向公孙广韵,“广韵,这位是薛敏华夫人,执掌安西商会,乃我西凉钱粮支柱,亦是旧识。”

“原来是公孙小姐,” 薛敏华微微颔首,语气客气而疏离,“小姐助力破城,厥功至伟,妾身亦有耳闻,佩服。” 她特意强调了“助力”和“厥功至伟”,将自己放在了一个更高的、评价者的位置。

公孙广韵听出了弦外之音,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同样带着针锋相对的意味:

“薛夫人过誉了。妾身不过是略尽绵力,全赖夫君……呃,王爷运筹帷幄,将士用命。” 

她似乎“无意”间用了“夫君”这个极其亲密的称谓,又迅速“改口”,但足以让薛敏华脸色微变。“倒是夫人,千里转运,保障大军,才是真正的劳苦功高。妾身初来乍到,日后还需向夫人多多请教才是。” 她将“初来乍到”和“请教”说得很重,暗示自己是“新来的”,但并非没有地位。

薛敏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淡淡道:

“公孙小姐客气了。王爷麾下,各司其职,做好本分便是。” 她不愿再多言,转向我。

“王爷,物资清点还需些时辰,妾身先去安排随行文吏入驻,以便尽快协助管邑大人处理河北税赋文书。”

“有劳夫人。” 我点头。

薛敏华又对公孙广韵略一点头,便带着人转身离去,背影挺直,步伐沉稳。

公孙广韵目送她离开,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转向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与试探:“王爷,这位薛夫人……似乎不太喜欢妾身呢。可是妾身哪里做得不妥,冒犯了夫人?”

我一阵头痛,只得安抚道:“薛夫人性子直爽,掌管事务繁多,并非针对你。你们日后相处,慢慢了解便好。”

公孙广韵“哦”了一声,没再追问,但眼中那抹若有所思的光芒却未散去。她随即也以查看辽东物资为由,带着人离开了。

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日子里,随着薛敏华及其带来的文官系统全面介入大军后勤与河北政务,两个女人之间的“摩擦”开始以各种形式显现。

在物资分配上,公孙广韵以“辽东新附、百废待兴、需稳固人心”为由,希望优先调拨一批粮食、布匹和药材送往辽阳,由百里玄霍和公孙范支配。而薛敏华则从全局出发,坚持大军南下在即,粮草军资必须优先保障前线,且河北本地恢复亦需大量投入,只能按计划比例拨付。双方在军需会议上各执一词,引经据典,寸步不让,最终需要我亲自裁断。

在日常起居上,薛敏华以“熟悉王爷习惯”为由,安排了她带来的贴身侍女负责我营帐的部分杂务,并送来了她亲自挑选的、符合我口味的熏香与茶点。而公孙广韵则以北地天寒、需注意防风御寒为由,送来了她亲手缝制的护膝、暖手筒,以及辽东特产的参茶,并“顺便”调整了我营帐内炭火盆的位置和通风。两边的“关怀”往往不期而至,有时甚至互相冲突,让我身边的亲卫和仆役都无所适从。

在更微妙的层面,薛敏华凭借其多年经营的人脉,与韩玉、韩忠、韩宗素等将领来往密切,时常以商讨军需或叙旧为名举行小聚,席间不免会谈及“当年安西草创之艰”与“薛夫人之功”,无形中巩固着她的影响力圈子。而公孙广韵则以其“未来王妃”的身份和公孙家青年才俊在军中的活跃,迅速吸引了一批渴望在新朝建立功勋的中下层军官的靠拢,她本人也时常以慰问将士、探讨北地战法为由,与军中少壮派接触,展现其不同于深闺女子的见识与气魄。

两人虽未爆发公开激烈的冲突,但那种暗中的较劲、言语间的机锋、以及各自支持者之间隐约的对立,让原本应该齐心协力备战南下的中军大营,弥漫开一丝令人不快的微妙气氛。一山不容二虎,古人诚不我欺。薛敏华自知无法撼动妇姽在我心中的特殊地位,但她绝不允许后来者,尤其是公孙广韵这样“带资入股”、野心勃勃的年轻女子,轻易挑战她经营多年的地位。而公孙广韵,年轻气盛,手握“嫁妆”与婚约,更有问鼎后位的野心,自然也不肯屈居于一位“年老色衰”(在她看来)的“夫人”之下。

我忙于军务,试图调和,却往往治标不治本,深感疲惫。然而,就在我为这“后院”初起的火苗烦心时,一个更让我心神震动、甚至感到一丝冰寒的消息,通过最隐秘的渠道,递到了我的案头。

送信的是姬宜白麾下一名极其精干、长期潜伏在朝歌方向的情报官,他伪装成商贩,混在薛夫人的车队中抵达。他带来的,不是关于虞景琰的军情,而是关于我的王妃,我的母亲——妇姽。

密报以最简练的暗语写成,但内容却触目惊心:

“朝歌方向,‘鹞鹰’(妇姽代号)与‘隼’(刘骁代号)关系持续密切,超出主从范畴。据内线(可能是玄素发展或被迫提供消息的侍女)断续回报:二人常单独于王妃帐内或僻静处议事、切磋武艺,时间颇长。近期,更观察到‘隼’数次深夜出入‘鹞鹰’寝帐,停留至黎明前。虽无直接证据表明逾越,但举止亲密,同食同寝之说,已在少数贴身侍从间暗传。‘鹞鹰’对‘隼’之信任与依赖日增,几不避人。是否采取干预措施,请主上示下。”

同吃同住?深夜出入寝帐?举止亲密,信任依赖日增?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针,扎进我的眼里,刺入我的心中。尽管我早有疑虑,尽管我曾刻意“放纵”甚至想“利用”这种关系,但当真切的消息传来时,那种混合着被背叛的愤怒、对乱伦关系的深层恐惧、以及一种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受伤的荒谬感,依然如同滔天巨浪,瞬间淹没了我。

我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营帐内炭火温暖,我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四肢都有些僵硬。

刘骁……桑弘的弃卒?我安排的棋子?还是……他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赢得妇姽那样一个骄傲、强大、偏执女人的如此信任与……亲密?

母亲……妻子……你到底在想什么?是因为我的北上,我的“冷落”,我的婚约,还是因为……刘骁身上,有某种我永远无法给予的东西?

帐外,薛敏华与公孙广韵因为一批新到药材的分配问题,又起了争执,隐约的说话声传来。帐内,我独自面对着这份来自南方的密报,第一次感到,这争夺天下的征途上,最险恶的战场,或许并非眼前的刀光剑影,而是身边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人心与私情。

南方有强敌虞景琰,身边有暗流涌动的“后宫”,朝歌有日益脱缰的母亲(妻子)……这盘天下棋局,变得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凶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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