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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高中语文老师 (26-27) 作者:黑板上的红笔

[db:作者] 2025-12-27 10:47 长篇小说 5170 ℃

【我的高中语文老师】(26-27)

作者:黑板上的红笔

  第26章 暖冬

  今天少更三章,杨老师生病了,陪杨老师养身体。以后补上,大家圣诞节怎么过的啊?嘿嘿。

  十一月的江州,冬天来得猝不及防。

  一夜之间,气温骤降十度。

  早晨出门时,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梧桐树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在灰白的天空下伸展,像一幅疏淡的水墨画。

  流言像这天气一样,冷一阵,暖一阵。有时连续几天风平浪静,有时又突然冒出新版本。我学会了不去在意——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哲学系的课程进入深水区。

  康德之后的德国古典哲学,黑格尔的辩证法,费尔巴哈的人本主义……每一堂课都像在思维的深海潜水,需要全神贯注才能勉强跟上。

  这倒成了好事——当脑子被“绝对精神”和“异化”填满时,就没空去想那些烦心事了。

  周三下午的哲学读书会,我们讨论《精神现象学》。

  七八个学生围坐一圈,中间堆着书和笔记。

  主持的是陈悦,她最近剪了短发,看起来更干练了。

  “黑格尔认为,自我意识需要通过他者来确认自身。”陈悦推了推眼镜,“换句话说,我们是在与他人的关系中认识自己的。”

  一个男生举手:“那如果这个‘他者’是社会不认可的呢?比如……比如一段不被看好的感情?”

  我心里一动,抬眼看去。男生叫林峰,平时话不多,但每次发言都很有见地。

  陈悦想了想:“黑格尔没说社会认不认可,他说的是意识之间的相互承认。但如果社会不认可,这种承认就会变得困难。”

  “那该怎么办?”林峰追问。

  “坚持。”陈悦说,“或者妥协。但黑格尔可能会说,真正的自我意识不会轻易妥协。”

  讨论继续。我低头在笔记本上写字,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响。窗外的天色阴沉,像要下雪。

  散会后,林峰叫住我:“赵晨,一起走?”

  我们并肩走出教学楼。冷风扑面而来,我拉了拉围巾——是杨雯雯织的,灰色,针脚不算平整,但很暖和。

  “你刚才的问题,”我开口,“是有感而发?”

  林峰笑了:“这么明显吗?”

  “有点。”

  我们沿着校园主干道慢慢走。路两旁的银杏树黄得灿烂,叶子还没掉光,在风中轻轻摇曳。

  “我女朋友比我大七岁。”林峰突然说,“她是我的钢琴老师,从初中教到高中。我考上大学后,我们在一起了。”

  我愣住了,转头看他。

  “没想到吧?”林峰笑,“我也没想到会在哲学系遇到‘同类’。”

  “你怎么知道……”

  “直觉。”林峰说,“而且我听说了一些传闻。不过放心,我没跟别人说过。”

  我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是惊讶,是共鸣,还有一丝莫名的安慰。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你家里知道吗?”我问。

  “知道,反对。”林峰耸耸肩,“她家里也反对。但我们还是在一起,三年了。”

  “怎么坚持下来的?”

  “就……坚持啊。”林峰想了想,“其实没那么复杂。爱一个人,就想和她在一起。外界的压力当然有,有时候也会吵架,会怀疑,但每次见到她,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我们走到食堂门口。林峰要去练琴,我则要去图书馆。分别前,他说:“赵晨,如果需要聊聊,随时找我。这条路……我懂。”

  “谢谢。”我由衷地说。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里暖了些。原来在看不见的地方,有那么多人在默默走着自己的路,爱着自己爱的人。

  周五晚上,我去杨雯雯家。

  地铁上人很多,我护着一个老人坐下,自己站着。

  车厢摇晃,窗外的城市灯火流成一片光河。

  我想起林峰的话,想起他那句“我懂”,心里踏实了些。

  到她家时,她正在厨房忙活。屋里飘着炖肉的香气,暖黄的灯光下,她的背影看起来很温暖。

  “做什么好吃的?”我从背后抱住她。

  “红烧肉。”她回头亲了我一下,“天冷了,给你补补。”

  “我哪需要补。”我笑,“倒是你,最近瘦了。”

  “哪有。”她转身面对我,手指戳我胸口,“倒是你,是不是又熬夜看书了?黑眼圈都出来了。”

  “期末了嘛。”我抓住她的手,“而且……最近睡不太好。”

  她眼神软下来:“因为那些流言?”

  “一部分。”我老实承认,“还有……想你想的。”

  她笑了,靠进我怀里:“油嘴滑舌。”

  但我们都知道,这不全是玩笑。流言带来的压力是真实的,像一层薄冰覆在生活表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裂开。

  晚饭时,我跟她讲了林峰的事。她听着,眼睛慢慢睁大。

  “真的?也是老师和学生?”

  “嗯,钢琴老师。”我说,“他们在一起三年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突然觉得……我们没那么特殊了。”

  “本来就不特殊。”我给她夹了块肉,“爱就是爱,哪有那么多特殊不特殊。”

  “可他家里反对,她家里也反对……”她顿了顿,“他们怎么坚持的?”

  “他说,每次见到她,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她看着我,眼眶慢慢红了:“赵晨,我有时候也会害怕。怕你将来后悔,怕你承受不了压力,怕你……”

  “不会。”我打断她,“雯雯,我不会后悔,不会放弃。压力会有,但我们一起扛。就像林峰说的——见到你,一切都值得。”

  她放下筷子,起身走过来,坐到我腿上,搂住我的脖子。这个动作很突然,我愣了一下,然后抱紧她。

  “我也一样。”她在我耳边轻声说,“每次见到你,就觉得一切都值得。流言,压力,别人的眼光……都不重要了。”

  我们在餐桌前相拥,红烧肉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响,窗外的夜色渐深。这一刻,世界很小,小到只有这个房间,这盏灯,和我们两个人。

  吃完饭,我们窝在沙发里看电影。

  是一部老片子,《秋天的童话》。

  周润发和钟楚红年轻的脸在屏幕上闪烁,爱情简单得像秋天的风,干净,清爽。

  看到一半时,杨雯雯靠在我肩上睡着了。

  呼吸均匀轻浅,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

  我轻轻关掉电视,想抱她回房间,又怕吵醒她,就让她枕着我的腿,拿过毯子给她盖上。

  屋里很安静,只有暖气片偶尔发出轻微的响声。

  我低头看她睡着的脸,三十一岁的女人,眼角有细纹,但在我眼里,美得惊心动魄。

  想起第一次在讲台上看见她时的心跳,想起第一次去她办公室时的紧张,想起第一次牵她的手时的颤抖……那些瞬间像电影画面,一帧帧在脑海里回放。

  时间过得真快。从高二到大学,从学生到恋人,从偷偷喜欢到光明正大地爱。这条路我们走了两年,还要走很多个两年。

  她动了一下,迷迷糊糊醒来:“几点了?”

  “十点半。”我轻抚她的头发,“去床上睡吧。”

  “你抱我。”她闭着眼睛说,声音带着睡意。

  我笑了,把她抱起来。她很轻,在我怀里像只小猫。走进卧室,把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我正要起身,她拉住我的手。

  “别走。”

  “我去洗漱。”

  “快点回来。”

  “好。”

  洗漱完回到床上时,她已经又睡着了。

  我躺下,从背后抱住她。

  她的身体很暖,带着沐浴露的清香。

  我吻了吻她的后颈,她无意识地蹭了蹭,然后睡得更沉了。

  那一夜我睡得很好。没有梦,只有她温暖的呼吸和怀抱。

  周六早晨,我被电话吵醒。是母亲。

  “晨晨,今天有空吗?回家吃饭吧,杨老师也来。”

  我看了眼身边还在睡的杨雯雯,压低声音:“妈,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你们了。”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你王阿姨介绍了个中医,说调理身体很好,我想带杨老师去看看。”

  我心里一紧:“雯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看她最近气色不好,想给她补补。”母亲说,“你别紧张,就是吃个饭,看看中医,调理一下。”

  挂了电话,杨雯雯醒了,揉着眼睛:“谁啊?”

  “我妈。”我把情况说了,“你想去吗?不想去我回绝。”

  她想了想:“去吧。阿姨也是好心。”

  “那你……”

  “我没事。”她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就是最近睡得不太好。去看看中医也好。”

  我们起床洗漱。冬天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很淡,但暖。她站在镜子前梳头,我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

  “紧张吗?”我问。

  “有点。”她老实说,“怕阿姨觉得我身体不好,配不上你。”

  “胡说。”我转过她的身体,看着她的眼睛,“你怎么样都配得上我。是我配不上你。”

  她笑了,踮脚亲我:“那我们互相配得上,行了吧?”

  “行。”

  到母亲家时,正好中午。母亲做了满满一桌菜,看见我们,眼睛笑成月牙:“快进来,外面冷。”

  屋里很暖,有炖汤的香气。杨雯雯把带来的礼物递给母亲——是她母亲做的桂花糕,还有一盒茶叶。

  “阿姨太客气了。”母亲接过,“快坐,汤马上好。”

  午饭吃得很温馨。母亲不停给杨雯雯夹菜,问她的工作,问她的生活,问她的母亲。杨雯雯一一回答,语气温柔,态度恭敬。

  “雯雯,你最近是不是睡不好?”母亲突然问。

  杨雯雯愣了一下:“有点……工作忙。”

  “不只是工作吧。”母亲看着她,“是压力大。我听晨晨说了,学校有流言。”

  空气安静了几秒。我看向母亲,她表情平静,但眼神认真。

  “阿姨,我……”杨雯雯想说什么。

  母亲摆摆手:“我不是要怪你。我是想说,别太在意那些。人活着,哪有不被人说的。重要的是自己过得舒心,问心无愧。”

  杨雯雯眼眶红了:“谢谢阿姨。”

  “谢什么。”母亲给她盛了碗汤,“你们俩好好的,比什么都强。来,喝汤,我炖了四个小时,补气血的。”

  吃完饭,母亲真的带我们去看中医。老中医在一条小巷里,诊所很旧,但干净。他给杨雯雯把脉,看舌苔,问了几个问题。

  “思虑过度,肝气郁结。”老中医慢慢说,“睡眠不好,食欲不振,对不对?”

  杨雯雯点头。

  “开点药调理一下,但最重要的是放宽心。”老中医写药方,“年纪轻轻,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有些事情,急不得,也强求不得,顺其自然就好。”

  抓了药,母亲又买了些补品。

  回去的路上,她拉着杨雯雯的手:“雯雯,以后每周来家里吃饭,阿姨给你煲汤。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能马虎。”

  “阿姨,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母亲笑,“我就晨晨一个孩子,现在多了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看着她们并肩走在前面的背影,心里满满的。母亲是真的接受了杨雯雯,不只是嘴上说说,是用行动在关心,在爱护。

  送杨雯雯回家后,母亲留我说话。

  “晨晨,你长大了。”母亲看着我,“知道承担责任,知道保护爱的人。妈为你骄傲。”

  “妈……”

  “但是儿子,”母亲语气严肃起来,“这条路不容易。你要有心理准备。流言只是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困难。你能不能坚持?能不能保护好雯雯?”

  “我能。”我毫不犹豫。

  “那就好。”母亲拍拍我的肩,“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男人,说到就要做到。”

  那晚我住在母亲家。

  躺在从小睡的床上,看着熟悉的天花板,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父亲还在时,我们一家三口吃饭的样子;父亲离开后,母亲独自流泪的样子;高中时,我叛逆顶嘴的样子……时间过得真快,快到一转眼,我就长大了,爱上了自己的老师,要为她撑起一片天。

  手机震动,是杨雯雯的消息:“睡了吗?”

  “还没。你呢?”

  “在喝药,好苦。”

  “乖,喝完吃颗糖。”

  “你当我是小孩啊?”

  “你就是我的小孩。”

  她发来一个害羞的表情,然后说:“今天谢谢你妈妈。她真好。”

  “她喜欢你。”

  “我知道。所以更觉得……不能让她失望。”

  “你不会的。”我打字,“雯雯,做你自己就好。爱你的人,会爱全部的你。”

  那边沉默了很久,然后发来:“赵晨,我爱你。”

  “我也爱你。早点睡,明天见。”

  “明天见。”

  放下手机,我闭上眼睛。窗外的风声像催眠曲,我很快就睡着了。

  周日,我们哪儿都没去,就在她家待着。她煎药,我收拾屋子。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地板切成一块块明亮的方格。

  “赵晨,”她在厨房喊,“药好了,你要不要尝尝?”

  “我又没病。”我走过去,看见她捏着鼻子喝药的样子,笑了,“这么苦?”

  “苦死了。”她吐吐舌头,“比黄连还苦。”

  我拿过药碗,尝了一小口,确实苦。赶紧给她剥了颗糖:“快吃。”

  她含住糖,眼睛弯起来:“甜。”

  我们坐在阳台晒太阳。她裹着毯子,靠在我肩上。阳光很好,晒得人懒洋洋的。

  “赵晨,”她轻声说,“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没有流言,没有压力,就我们两个人,晒太阳,看书,过日子。”

  “会有的。”我说,“等我们老了,就这样。晒晒太阳,看看书,养只猫,浇浇花。”

  “还要有个院子。”她说,“种茉莉,种桂花,种你妈喜欢的那棵石榴树。”

  “好。”我点头,“都种。”

  她笑了,闭上眼睛:“那我先睡一会儿。阳光太好了。”

  “睡吧。”我搂紧她。

  她在阳光下睡着了,呼吸均匀,表情安宁。

  我看着她,想起老中医的话——“顺其自然”。

  也许真是这样。

  爱情来了,就接受;困难来了,就面对;日子来了,就过。

  不强求,不逃避,一步一步,走到能走到的远方。

  阳光在阳台上移动,从她的脸颊移到肩膀,再到膝盖。时间在光线的移动中流逝,安静,平和。

  手机震动,是路轩:“赵哥,下午打球去?天气好!”

  我看了看怀里的杨雯雯,回:“不去,陪女朋友。”

  “啧啧啧,有异性没人性!不过……理解理解。那下周?”

  “下周再说。”

  放下手机,我继续晒太阳。冬日的阳光有重量,压在眼皮上,暖洋洋的,让人想睡。

  我也闭上眼睛。梦里,我们有了那个院子,茉莉开了,桂花香了,猫在脚边打盹,她在摇椅上看书,抬头对我笑。

  阳光真好。

  冬天真暖。

  第27章 雪落之前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江州下了第一场雪。

  雪不大,细细碎碎的,落在梧桐光秃的枝桠上,落在教学楼的红砖墙上,落在早起赶课的学生肩头。

  我站在哲学系教学楼的走廊窗前,看着外面渐渐白起来的世界,呼出的气在玻璃上凝成一小片雾。

  “下雪了。”陈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抱着几本书走过来,也看向窗外,“今年下得早。”

  “嗯。”我点头,“去年好像到十二月才下。”

  “你好像很喜欢下雪?”陈悦侧头看我。

  “还行。”我说,“就是觉得……干净。”

  雪确实让一切都干净了。灰色的屋顶,黑色的道路,枯黄的草坪,都被一层薄薄的白覆盖,世界突然变得简单而安静。

  手机震动,是杨雯雯的消息:“下雪了,多穿点。”

  “你也是。带伞了吗?”

  “带了。今天有课吗?”

  “下午有。你呢?”

  “第二节。晚上见?”

  收起手机,陈悦还在旁边站着。她看着我,突然说:“赵晨,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我一愣:“怎么这么问?”

  “就是感觉。”陈悦推了推眼镜,“你比以前安静。读书会发言也少了。”

  我笑了笑:“可能期末压力大吧。”

  “不只是期末吧。”陈悦轻声说,“我听说了一些事……关于你和一位高中老师。”

  空气安静了几秒。窗外的雪还在下,一片一片,慢悠悠的。

  “你信吗?”我问。

  陈悦想了想:“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

  “我是认真的。”我说,“很认真。”

  她点点头,没再追问,只是说:“如果需要帮忙,可以找我。我在学生会,认识的人多。”

  上课铃响了。我们各自走向教室。雪还在下,落在肩上,很快就化了,留下一点湿痕。

  下午的课是伦理学。教授讲到道德困境时,举了个例子:“如果你的爱情不被社会认可,你会选择坚持,还是放弃?”

  教室里安静下来。这是个敏感的问题。

  “坚持。”有同学说,“爱情是两个人的事。”

  “但人生活在社会中。”另一个同学反驳,“不考虑社会影响,太自私了。”

  “那要看是什么影响。”第三个同学加入,“如果是无关紧要的流言蜚语,可以不在意;但如果是实质性的伤害,比如失去工作,伤害家人,那就得权衡。”

  教授点头:“这就是伦理学的难题——没有绝对正确的答案,只有不同情境下的选择。”

  我低头在笔记本上写字:“选择意味着承担。选择了A,就要承担A的后果;选择了B,就要承担B的代价。没有完美的选择,只有不后悔的选择。”

  下课时,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我踩着雪去图书馆,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手机又震了,这次是路轩。

  “赵哥!下雪了!吃火锅去啊!”

  我笑了:“你又想敲诈我?”

  “怎么能叫敲诈呢!这是兄弟情谊的体现!”路轩理直气壮,“再说了,这么冷的天,不吃火锅对得起这天气吗?”

  “杨老师也来?”

  “当然!我路轩是那种见色忘友的人吗?必须一起!”

  约好晚上六点在学校附近的火锅店见面。我给杨雯雯发消息,她很快回:“好。正好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晚上说。”

  我心里有点忐忑。

  最近她总是欲言又止,像有什么话没说。

  流言的压力,工作的压力,还有我们未来的不确定性——这些都压在她肩上。

  有时候半夜醒来,会发现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下午在图书馆,我有点看不进去书。

  翻开《正义论》,罗尔斯的话在眼前跳动,却进不了脑子。

  索性合上书,拿出手机,给她发消息:“现在不能说吗?”

  几分钟后,她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天教研组开会,主任又提了‘师德师风’建设。”

  我心里一沉。

  “他说什么了?”

  “没指名道姓,但说‘个别老师要注意与学生保持适当距离,即使是毕业的学生’。其他老师都看我。”

  我能想象那个场景——她在会议室里,周围都是同事,主任的话像针一样扎过来。她低着头,脸发烫,手心里全是汗。

  “雯雯……”

  “我没事。”她很快回,“就是有点累。晚上见面说。”

  放下手机,我看着窗外。雪还在下,比上午大了些。图书馆的暖气很足,但我却觉得冷。

  火锅店里热气腾腾。我们到的时候,路轩已经在了,正对着菜单流口水。

  “赵哥!杨老师!”他挥手,“快坐快坐,我都点好了!”

  “你点了什么?”我问。

  “肥牛、毛肚、虾滑、豆腐、青菜……反正你们爱吃的都点了。”路轩得意,“我办事,你放心!”

  杨雯雯笑了:“路轩,你还是这么精神。”

  “必须的!”路轩给她倒茶,“杨老师,您最近气色不错啊,比上次见胖了点。”

  “真的?”杨雯雯摸摸脸,“可能是赵晨妈妈总给我煲汤。”

  “阿姨手艺肯定好!”路轩竖大拇指,“赵哥有福啊,找了个会照顾人的丈母娘!”

  我踢他一脚:“少胡说。”

  “我说的是事实嘛!”路轩躲开,“对了,你们听说了吗?咱们高中最近在评优秀教师。”

  杨雯雯筷子顿了顿:“听说了。”

  “杨老师您肯定能评上!”路轩说,“您带的班成绩那么好,学生都喜欢您。”

  “不一定。”杨雯雯轻声说,“评选要看综合表现。”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师德师风,是评选的重要标准。

  火锅开了,红油翻滚。路轩忙着下菜,我和杨雯雯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对了赵哥,”路轩边捞肥牛边说,“我听说……林峰那事好像被家里知道了。”

  我一愣:“林峰?我们系那个?”

  “对,就你上次说的那个,跟钢琴老师谈恋爱的。”路轩压低声音,“他爸去学校闹了,说要告那个老师勾引未成年。”

  “他成年了。”我说。

  “但他爸说他学琴的时候没成年啊。”路轩摇头,“现在闹得挺大,那老师好像停职了。”

  我心里一紧。杨雯雯的手在桌子底下握住了我的手,很用力。

  “怎么会这样……”她低声说。

  “谁知道呢。”路轩叹气,“所以说,你们得小心点。现在的人,嘴上说着开放,其实骨子里还是老一套。”

  火锅的热气氤氲上升,模糊了彼此的脸。肥牛在锅里翻滚,从鲜红变成灰白,像某些正在褪色的东西。

  “路轩,”杨雯雯忽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也面临这种情况,你会怎么看我?”

  路轩愣住了,然后放下筷子,很认真地说:“杨老师,我路轩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看人还是准的。您是什么样的人,赵哥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在我这儿,你们就是我哥和我嫂子,永远都是。”

  杨雯雯眼睛红了:“谢谢。”

  “谢什么。”路轩给她夹菜,“吃肉吃肉,别想那些不开心的。”

  那顿火锅吃了很久。路轩讲了很多大学里的趣事,逗得杨雯雯笑了好几次。但我知道,笑容底下,是深深的不安。

  离开火锅店时,雪已经停了。地上积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咯吱作响。路轩打车走了,我和杨雯雯慢慢往她家走。

  “冷吗?”我问。

  “不冷。”她摇头,然后停下脚步,“赵晨,我有话跟你说。”

  路灯下,她的脸在雪光中显得很白。

  “今天开会,主任私下找我了。”她说,“他说有人写了匿名信,举报我和学生谈恋爱。”

  我的血液瞬间冷了:“谁写的?”

  “不知道,匿名。”她苦笑,“信里说我在学生时期就和你关系暧昧,利用职务之便发展不正当关系。还说我道德败坏,不配当老师。”

  “胡说八道!”我握紧拳头,“我们是在你毕业后才在一起的!”

  “我知道,主任也知道。”她轻声说,“但他说,舆论不管事实,只管听起来像不像真的。现在学校正在评优,这种时候出这种事,影响很坏。”

  “他要你怎么样?”

  “没明说,但意思很明显——要么分手,要么低调到没人注意。”她看着我,眼泪掉下来,“赵晨,我该怎么办?”

  我抱住她,在雪地里。雪花又开始飘了,落在我们头发上,肩膀上。她在我怀里发抖,不知道是冷,还是怕。

  “不分手。”我坚定地说,“我们没错,凭什么分手?”

  “可是工作……”

  “工作可以再找。”我说,“雯雯,如果你因为我失去工作,我会内疚一辈子。但如果你因为我放弃我们的感情,我会后悔一辈子。两害相权,我宁愿你辞职,也不愿你离开我。”

  她抬头看我,眼睛红肿:“你真的这么想?”

  “真的。”我擦掉她的眼泪,“雯雯,我爱你。这份爱不是负担,不是错误,是我们最珍贵的东西。如果世界不理解,那我们就不需要世界的理解。我们有彼此,就够了。”

  她看了我很久,然后踮脚吻我。雪落在我们相贴的唇上,冰凉,但她的吻是热的。

  “我也不要分手。”她在唇间呢喃,“赵晨,我什么都不要,就要你。”

  我们在雪地里相拥,像两个在暴风雪中互相取暖的人。雪花越下越大,世界一片纯白,仿佛要把所有污浊都掩盖。

  回到她家时,我们都湿透了。我让她先去洗澡,自己在厨房煮姜茶。水开了,姜的辛辣味弥漫开来。我盯着翻滚的水,脑子里乱糟糟的。

  匿名信。举报。师德师风。这些词像针一样扎在心里。

  她洗完澡出来,穿着睡衣,头发湿漉漉的。我把姜茶递给她:“趁热喝。”

  她接过,小口小口地喝。热气氤氲中,她的脸看起来有些模糊。

  “赵晨,”她轻声说,“如果……如果我真的不能当老师了,你会嫌弃我吗?”

  “不会。”我坐在她身边,“我爱的不是杨老师,是杨雯雯。不管你是不是老师,我都爱你。”

  “可是我一无是处……”她低头,“除了教书,我什么都不会。”

  “你会很多。”我握住她的手,“你会做饭,会织围巾,会安慰人,会在我累的时候给我拥抱,会在我迷茫的时候给我方向。雯雯,你是我生命里的光,不是因为你是什么,而是因为你是你。”

  她靠在我肩上,小声抽泣。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

  那一夜,我们聊到很晚。

  她说了很多——说她有多爱教书,说她的第一届学生现在都大学毕业了,说她在教师节收到的贺卡攒了一抽屉,说她站在讲台上时的幸福和满足。

  “可是现在,”她哭着说,“他们说我配不上那个讲台。”

  “他们说的不算。”我说,“你的学生说的才算。你问问他们,你配不配。”

  她愣了愣,然后笑了,虽然还带着泪:“是啊……我问他们干什么,他们又没上过我的课。”

  “所以别怕。”我吻了吻她的额头,“清者自清。时间会证明一切。”

  我们相拥而眠。半夜,我被她的梦话惊醒——“不是的……我们不是那样的……”

  我轻轻拍她,她慢慢安静下来,往我怀里缩了缩。窗外,雪还在下,无声无息,覆盖了整个城市。

  第二天是周六。我醒来时,她已经起床了,在阳台上站着,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

  “怎么起这么早?”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睡不着。”她靠在我怀里,“看,雪积了这么厚。”

  确实,一夜大雪,世界彻底白了。屋顶,树梢,街道,都盖着厚厚的雪被。偶尔有早起的车驶过,在雪地上碾出两道深痕。

  “今天做什么?”我问。

  “不知道。”她轻声说,“有点不想出门。”

  “那就不出。”我说,“我们在家待着。看书,看电影,做饭。像平常一样。”

  她转身面对我,眼睛还有点肿,但眼神清澈了些:“赵晨,我想好了。”

  “想好什么?”

  “不管学校怎么处理,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她说,“工作没了可以再找,但你不能没有。”

  我心里一暖,又心疼:“别这么说。我们一起想办法,也许事情没到那一步。”

  “嗯。”她点头,“但我要有心理准备。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换个工作。我还年轻,可以重新开始。”

  “我陪你重新开始。”

  她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好。”

  我们真的在家待了一整天。

  她备课,我看书,中午一起做饭,下午窝在沙发里看电影。

  雪还在下,窗外是白茫茫的世界,屋里是温暖的灯光和彼此。

  傍晚时分,门铃响了。是快递,一个厚厚的信封,寄件人空白。

  杨雯雯拆开信封,里面是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截图——是我和她在古镇旅行时,在社交平台上发的动态。

  还有几张照片,我们在民宿门口,在河边,在餐馆。

  每一张都标注了日期和时间。

  最下面是一行打印的字:“杨老师,适可而止。”

  她的手开始发抖。我接过那些纸,一张张看。拍摄角度都很刁钻,看起来我们很亲密,但仔细看,其实没什么过分举动。

  “这个人……跟踪我们?”她声音发颤。

  “可能。”我把纸扔到茶几上,“但不敢露面,只敢寄匿名信和打印件,说明他心虚。”

  “他想干什么?”

  “想吓唬你。”我说,“让你害怕,让你退缩,让你主动离开我。”

  她看着我:“那我该怎么办?”

  “不理他。”我说,“越理他,他越来劲。就当没收到,该干嘛干嘛。”

  “可是……”

  “没有可是。”我握住她的手,“雯雯,我们不能被这种人吓倒。我们越害怕,他越得意。”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点头:“你说得对。我不怕。”

  话虽这么说,但那天晚上,她还是做了噩梦。

  惊醒时一身冷汗,我搂住她,轻声安抚。

  她靠在我怀里,小声说:“赵晨,我是不是很没用?这么点事就吓成这样。”

  “不是。”我说,“你只是太在乎。在乎工作,在乎名誉,在乎我们的感情。正因为在乎,才会害怕。但这不代表你没用,代表你认真。”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想告诉我妈。”

  “好。”我说,“我陪你。”

  周日,我们去了杨母家。雪停了,但路上积雪很厚,车开得很慢。到的时候,杨母正在阳台晒被子,看见我们,笑了:“这么冷的天还过来?”

  “妈,有事跟你说。”杨雯雯开门见山。

  屋里,杨雯雯把事情说了。匿名信,举报,还有昨天的快递。杨母听着,脸色越来越严肃。

  说完后,客厅里安静了很久。杨母看着我们,然后叹了口气。

  “雯雯,”她开口,“妈问你,你爱小赵吗?”

  “爱。”杨雯雯毫不犹豫。

  “小赵,你爱雯雯吗?”

  “爱。”我也毫不犹豫。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在一起。”我说,“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在一起。”

  杨母点点头,然后说:“那就不用怕了。有爱,就什么都不用怕。”

  我和杨雯雯都愣住了。

  “妈,您不反对?”杨雯雯问。

  “反对什么?”杨母苦笑,“你爸走得早,我一个人把你带大,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幸福。现在你找到了幸福,我为什么要反对?就因为别人说闲话?”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雪:“我当了一辈子老师,知道舆论是什么——今天说你好的时候,你是天使;明天说你不好的时候,你就是魔鬼。但你还是你,不会因为别人说什么就改变。”

  她转身看着我们:“所以,不用管别人说什么。做你们该做的事,爱你们该爱的人。时间会证明一切。”

  杨雯雯扑进母亲怀里,哭了。杨母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那样。

  离开时,杨母送我们到门口,对我说:“小赵,好好对雯雯。她外表坚强,心里软。你要保护好她。”

  “我会的,阿姨。”

  回家的路上,杨雯雯一直牵着我的手。雪后的天空很干净,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赵晨,”她轻声说,“我突然不害怕了。”

  “为什么?”

  “因为有你在,有我妈在,有支持我们的人在。”她笑了,“世界很大,总有人理解,总有人祝福。我们不能因为少数人的偏见,就放弃自己的幸福。”

  我握紧她的手:“嗯。”

  雪在脚下咯吱作响,阳光在头顶暖暖地照。前路还长,还有未知的挑战,还有需要跨过的坎。

  但只要我们牵着手,一起走,就没什么好怕的。

  雪会化,春天会来。

  而我们,会在时光里,长成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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