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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晓光姑娘 (4) 作者:iswan

[db:作者] 2025-12-27 10:47 长篇小说 7680 ℃

【我的晓光姑娘】(4)

作者:iswan

2025年12月25日发表于第一会所

  A 市的冬夜总是漫长得让人产生错觉,仿佛太阳也畏惧这里的寒冷。但当12月25日的曙光穿透厚重的积雨云时,整座城市被一种奇异的温柔包裹了。  那是初雪,却不下得张扬。雪花细碎得像有人在高空揉碎了无数月光,又像林然在很多年后回忆起的那样——像是在天上撒下的糖粉,带着一种不真实的、颗粒感的甜意。

  林然醒来时,寝室里的暖气片正发出轻微的嘶鸣。他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块霉斑,那是去年夏天漏雨留下的痕迹,此刻在晨曦中竟也显得像一枚抽象的心形。他摸到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8 :00. 他没有立即起床,而是点开了那个置顶

的对话框。苏晓的头像是一个穿着红色卫衣的小女孩,正冲着镜头做鬼脸。他指尖轻触,像是触碰到了某种易碎的宝藏。

  “林然!起床没?今天圣诞节,我们要去约会!”

  消息弹出来的时间是8 :30. 林然忍不住勾起嘴角,这个女孩,大概昨晚也

是伴着圣诞歌入睡的吧。他能想象到她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兴致勃勃地策划着这一天的每一秒。

  他回道:“起床了起床了,小祖宗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种纵容不是卑微,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领地交叠。在林然二十年的人生里,他习惯了逻辑、算法和冷静的克制,直到苏晓像这场不期而遇的雪,蛮横不讲理地覆盖了他的整个世界。

  在林然洗漱的时候,隔壁女生宿舍楼402 室,正经历着一场关于“美”的战争。

  苏晓站在试衣镜前,地上铺满了被遗弃的毛衣、短裙和风衣。她最后还是选了那件大红色的呢子大衣。晚晚说,这颜色太张扬,像个移动的红包。但苏晓不这么想,她觉得在漫天白雪里,她必须像一团火,才能让林然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烧出温度来。

  她从枕头下拿出一个扎着丝带的礼盒。

  盒子里躺着那条深蓝色的围巾。为了这条围巾,苏晓在过去的二十一个深夜里,几乎把眼睛都熬红了。她原本是个连纽扣都钉不牢的女孩子,却为了那个“要送他亲手做的东西”的念头,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偷偷看编织教程。

  她记得每一个细节:第一周,她选错了毛线,那种纯羊毛的线虽然暖和,却扎手。她想象着林然戴上后皱眉的样子,狠下心拆了重新买。第二周,她学会了平针,却在收口的时候漏掉了一针,导致整个围巾出现了一个细小的漏洞。那是凌晨两点,她看着那个漏洞哭了半小时,然后擦干眼泪,推倒重来。第三周,她终于在晚晚的指导下,用歪歪扭扭的针脚在围巾末端绣上了“L 这两个字母缠绕在一起,像是一场关于永恒的咒语。

  苏晓把它贴在脸上嗅了嗅,上面除了洗衣液的味道,似乎还带着她由于过度紧张而产生的汗意。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收好,又在镜子前最后一次调整了高马尾的高度。

  “林然,”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声说,“你今天要是敢说不好看,我就把你埋在雪地里。”

  林然走出宿舍大门时,迎面而来的冷风让他缩了缩脖子。

  黑色的大衣很好地修饰了他的身形,显得挺拔且清瘦。他里面的灰色高领毛衣是苏晓最喜欢的,她曾指着时尚杂志说:“林然,你穿这种衣服的时候,特别像那种会给流浪猫喂奶的温柔反派。”

  他穿过校园的长廊,两旁的树木被挂上了金色的彩灯。虽然是清晨,但已经有勤快的校工在清扫积雪,雪铲划过地面的声音清脆悦耳。

  在校门口的便利店里,林然站了一会儿。

  “两杯热可可。”他对店员说。“加糖吗?”“一杯双倍棉花糖,要最甜的那种。另一杯正常。”

  他接过纸杯,隔着厚厚的手套,他依然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热意。这热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让他原本因为寒冷而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

  从校门口到女生宿舍楼的路不长,只有八百米。林然却走得很慢,他在脑海里复盘着今天的路线。市中心集市、火锅、电影院、江边。每一个地点都在他地图里标注了星号。

  他知道苏晓喜欢热闹,但也知道她其实怕冷;他知道她爱吃火锅里的虾滑,但也知道这是因为她不喜欢剥虾皮。

  这些琐碎的、微不足道的、甚至有些无聊的细节,构成了他眼里的苏晓。  到了女生楼下,那棵巨大的圣诞树已经在闪烁了。

  苏晓站在树影下,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红色的大衣在白色的雪地上刺眼得迷人。她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正不停地往手心里呵气,白色的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寻找着什么。

  当她的视线捕捉到林然的身影时,那双眼睛瞬间就熄灭了所有的焦虑,只剩下纯粹的喜悦。

  “林然!”

  她没有走,她是跑过来的。小皮靴撞击地面,溅起零星的雪花。

  林然下意识地张开双臂,下一秒,一个充满凉意却又带着香气的躯体就撞进了他的怀里。那是他的苏晓。

  “圣诞快乐!”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胸口,带着微微的颤音。

  “圣诞快乐,宝贝。”林然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那一块皮肤很凉,但在吻下的瞬间,他感觉到她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然后像是一颗冰糖在热水中慢慢化开。

  他把左手的热可可递给她:“先暖暖手。”

  “哇,双倍棉花糖!”苏晓惊喜地叫出声,眉眼弯弯,“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想吃甜的?”

  “你哪天不想吃甜的?”林然调侃道,眼神里却是藏不住的溺爱。

  苏晓没反驳,而是急吼吼地从包里摸出那个礼盒:“给!快拆!不许嫌弃,嫌弃我就收回去了!”

  林然接过礼盒,动作有些郑重。当那条深蓝色的围巾展现在他眼前时,他沉默了很久。他看到了那些并不算完美的针脚,看到了那个由于生涩而显得有些笨拙的刺绣。

  那一刻,他眼里的不仅仅是一条围巾,而是苏晓在无数个深夜里,对着台灯一针一线捕捉的光阴。

  “你织了多久?”他的声音低沉得有些沙哑。

  “没多久……也就……哎呀你管多久干嘛!快戴上!”苏晓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耳根红得比大衣还要深。

  林然顺从地摘下自己的旧围巾,换上了这条带着她体温和心血的新礼物。软软的,绒毛扫过脖颈,真的带着一股淡淡的、属于苏晓的柑橘味。

  “好看吗?”他问。

  苏晓转过身,踮起脚尖。她的呼吸喷在他的鼻尖上,带着可可的香气。她认真地整理着围巾的边角,把那个“L “超好看。”她笑得像个得胜的将军,“我男朋友果然是全校最帅的。”

  林然从兜里掏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轮到我了。”

  苏晓愣住了,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呼吸都屏住了。女孩子对这种盒子总是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和期待。

  林然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银色的耳钉,样式简单到了极点——两颗细碎的星星,但在星星的内侧,如果仔细看,能看到微雕的数字。

  那是苏晓的生日。

  “哇……好漂亮。”苏晓伸出手,指尖轻触那颗小星星,“林然,你居然记得我想要星星?”

  “上次你刷朋友圈,对着那个博主的配饰看了整整三分钟。你以为我一直在看菜单,其实我一直在看你。”林然轻声解释道。

  这就是林然式的浪漫。他不会写华丽的情诗,但他会把苏晓随口说的一句话、随手点的一个赞,当作最高指令去执行。

  “我帮你戴上?”

  苏晓乖巧地点头。林然的手指有些粗糙,触碰到她柔软的耳垂时,引起了一阵细小的电流。他的动作很慢,像是怕弄疼了她。风雪在他们周围打转,偶尔有起哄的同学路过,发出响亮的口哨声。

  苏晓害羞地往他怀里缩,林然却反而搂得更紧了。

  “别动。”他低声说,“星星戴好了,就不能摘下来了。”

  “那是一辈子吗?”她小声问。

  “不,”林然把她整个人裹进大衣里,“是比一辈子再多一点点。”

  他们走向校门口的公交站。

  由于是圣诞节,公交车上挤满了穿着情侣装的年轻人。林然拉着苏晓挤到一个角落,他用背部抵住拥挤的人潮,双手撑在苏晓身体两侧,为她开辟出一个不足半平米的“禁区”。

  苏晓仰着脸看他,手里还捧着那杯已经不那么烫的热可可。

  “林然,我觉得我们像是在逃难。”她开玩笑。

  “如果是逃难,我也会带着你。”林然认真地回答。

  车窗外,A 市的街景飞速倒退。那些平日里严肃的写字楼,此刻都被巨大的圣诞海报覆盖。电台里放着陈奕迅的《圣诞结》,虽然歌词有些忧伤,但苏晓却觉得此时此刻的喧嚣是那么动人。

  她伸出手指,在起雾的车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然后在爱心里写下了林然的名字。

  “幼稚。”林然嘴上这么说,却悄悄拿出手机,把那个模糊的、很快就会消失的爱心拍了下来。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易碎且短暂的。比如这场雪,比如车窗上的雾气。但他想用尽全力,让苏晓给他的这份“甜”,在时间的长河里凝固成永恒。

  下车时,雪下得大了一些。市中心步行街的入口处,巨大的充气圣诞老人正随着风左右摇摆。那一刻,林然牵起了苏晓的手。

  他的掌心很热,她的指尖很凉。

  这种冷热交替的触感,就是爱情最真实的温度。

  行街的入口被一排巨大的金色铃铛拱门装饰着,每当有冷风穿过,那些铃铛便会发出沉闷而厚重的声响,像是为这场冬日的狂欢敲响序曲。

  林然牵着苏晓挤进人潮。这里的人流密度比公交车上更甚,空气中混杂着烤栗子的焦香、肉桂的辛辣,以及成千上万种香水混合后的生活气息。苏晓像只刚出笼的小鹿,好奇地打量着每一个摊位。

  “林然,你看那个!”她指着一个卖手工姜饼人的摊位。

  摊位老板是个戴着圣诞老人帽子的小伙子,正熟练地用糖霜在褐色的饼干上画出笑脸。苏晓拉着林然凑过去,眼睛里闪烁着孩童般的光。

  “想要?”林然问。

  “想要那一对!”苏晓指着两个牵着手的姜饼人,一个系着红色围巾,一个戴着蓝色帽子,“像不像我们?”

  林然看着那两个被糖霜涂得有些滑稽的饼干小人,心说自家女朋友的联想力真是无敌。他付了钱,接过那一对姜饼人,苏晓迫不及待地拿过那个红围巾的,把它凑到蓝帽子小人的嘴边,做了个“亲亲”的动作。

  “哎呀,它们在约会呢。”她自顾自地配音。

  林然无奈地笑了笑,顺手抹掉她鼻尖上蹭到的一点糖霜。这种毫无意义的快乐,在这一刻却显得比任何逻辑推导都要深刻。

  他们继续往市集深处走。路边有一个卖手工饰品的摊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银质小物件。苏晓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一个细细的银镯上。

  那镯子做得很素,只有侧面刻着一颗极小的、微微凸起的星星。

  林然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他想起刚才送她的耳钉,再看这个手镯,心想:她对星星的执念还真是不一般。

  他没说话,直接从摊位上拿起手镯,对着灯光看了看质地。老板是个满脸胡渣的大叔,操着一口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小伙子,眼光好啊。这星星是手工敲上去的,每一只都不一样,代表‘唯一的幸运’。”

  “唯一的幸运……”林然重复了一遍,侧头看向苏晓。

  苏晓正忙着试戴一顶鹿角帽,转过头来,鹿角上的小铃铛“叮铃”一声。  “林然,这顶帽子怎么样?”

  “帽子好看,但这只镯子更配你。”林然拉过她的左手,不由分说地将银镯滑进她的手腕。

  银色的金属带着一丝沁凉,贴合在她白皙的皮肤上。苏晓愣了愣,随即晃了晃手腕,小星星在霓虹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圣诞礼物加一。”林然微笑着说。

  “林然,你今天好壕啊!”苏晓嘴上这么说,却笑得合不拢嘴,顺势揽住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上,“那我要回礼,回你一个……嗯,回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晚点告诉你。”她狡黠地眨眨眼。

  市集中心的空地上,有一个巨大的圆形柜台,四周雾气蒸腾。那是卖热红酒的地方。

  大铜锅里熬煮着红葡萄酒,里面漂浮着橙子片、肉桂棒、八角和丁香。那种特殊的、带有侵略性的香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具有极强的诱惑力。

  “我想喝那个。”苏晓吸了吸鼻子,像只闻到肉骨头的小狗。

  “你那酒量,喝半杯就得我背回去。”林然嘴上嫌弃,却还是排队去买。  他要了一杯无酒精的果香版给苏晓,给自己要了杯原味的。

  他们端着热气腾腾的纸杯,坐在路边的木长椅上。雪还在下,落在杯子里瞬间消失不见。苏晓小口抿着,红酒的热力让她原本就红扑扑的脸蛋更添了几分醉人的色泽。

  “好暖和啊……”她发出一声惬意的长叹,然后把杯子递到林然嘴边,“你尝尝我的,甜得像果汁。”

  林然顺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确实很甜,带着浓郁的橙皮香。

  “再尝尝我的?”他挑了挑眉。

  苏晓凑过来,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随即皱起眉头:“唔,这杯好辛辣,酒精味好重。”

  “这就是大人的味道。”林然调侃。

  “切,装老成。”苏晓撇撇嘴,却又突然安静下来,盯着杯子里沉浮的肉桂棒,轻声说,“林然,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林然握着纸杯的手顿了顿。怎么会不记得?

  那是大一开学的新生社团招新,他在计算机社的摊位前低头调代码,一个风风火火的影子撞掉了他的水瓶。他抬头,看见苏晓满脸通红地道歉,手里还抓着半个没吃完的蛋筒冰淇淋。

  那时候他觉得这女孩真麻烦。谁能想到,这个“麻烦”后来成了他生活的全部重心。

  “记得。你那时候像个冒失的企鹅。”

  “你才企鹅呢!”苏晓轻锤他一下,眼神却温柔如水,“其实那天我是故意的。我早就听晚晚说,计科系有个帅哥技术大牛,我那天是特意路过你们摊位的。撞你也是……嗯,战术性失误。”

  林然愣住了。他一直以为那是缘分的偶然,没想到竟是她的“蓄谋已久”。  看着他吃惊的样子,苏晓得意地仰起头:“看吧,这就是我刚才说的秘密。林然,你其实早就被我预订了。”

  林然看着她得意的神情,心头一热,不顾周围的人潮,低头在她的唇上快速印下一吻。带有酒精和肉桂香气的吻,让这个冬天的黄昏彻底沦陷。

  “谢谢你的‘蓄谋已久’。”他在她耳边低语。

  随着夜幕彻底降临,气温骤降,饥饿感随之袭来。

  “圣诞节吃火锅,是不是有点不洋不中?”林然看着火锅店门前排起的长队问。

  “火锅才是人类文明的巅峰!”苏晓坚定地握拳,“在这么冷的天,没有什么比一锅红油更能治愈灵魂了。”

  他们等了四十分钟才排到位置。店里嘈杂无比,到处是划拳声、笑闹声和热气腾腾的白烟。这种极具烟火气的环境,反而让林然感到一种莫名的踏实。  他们点了一个鸳鸯锅。

  苏晓是典型的“又爱吃辣又怕死”型,她在那边翻滚的红油里涮着毛肚,又在旁边的清汤锅里煮着青菜。林然则负责剥虾。

  他洗干净手,耐心地把每一只煮得蜷曲的基围虾剥去外壳,去除虾线,然后整齐地码在苏晓的盘子里。

  “给,你的虾兵蟹将。”

  “谢谢林大侠!”苏晓蘸着芝麻酱塞进嘴里,一脸幸福得要晕过去的表情。  吃着吃着,苏晓突然从包里翻出两个折叠的纸帽子。

  “锵锵!戴上拍照!”

  林然看了一眼,整个人都不好了。一个是带着夸张长鹿角的鹿角帽,一个是圆滚滚的雪人帽。

  “我能申请不戴吗?”

  “申请驳回。你选一个。”苏晓叉着腰。

  林然看着周围桌投来的好奇目光,咬咬牙,选了那个稍微低调一点的雪人帽。苏晓则戴上鹿角,拉着他凑近手机镜头。

  “看这里,笑一个!”

  画面里,热气朦胧了背景。林然戴着滑稽的雪人帽,表情有些僵硬却眼神温柔;苏晓戴着鹿角,歪着脑袋,笑得灿烂夺目。

  她迅速点开朋友圈,上传照片,配文:“和男朋友的第一个圣诞,火锅比红酒更配哦~”

  评论区如预料般爆炸。老张:“然哥,你的英名毁于一旦。”晚晚:“哎哟,这狗粮我干了,你们随意。”林然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互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其实并不喜欢社交网络,也不喜欢向外人展示私生活。但如果是和苏晓在一起,他愿意让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幸福。

  电影院里暖气开得很足。

  他们选的是一部应景的爱情喜剧,剧情并不新颖,无非是男女主在误会中错过又在圣诞节重逢的老戏口。

  但对于此刻的情侣来说,电影演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电影院里那份暧昧而私密的氛围。

  苏晓整个身子都缩在林然的大衣下,两人的手在黑暗中紧紧相扣。林然的手指有节奏地摩挲着她的手背,那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大屏幕上,男主角正冒着大雪在女主角窗下弹吉他。

  “好幼稚啊。”苏晓小声评论。

  “那你喜欢吗?”林然凑近她耳边问。

  “如果你去弹,我就喜欢。”她转过头,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

  屏幕上的光影变换,映照在苏晓的瞳孔里,像是有流星划过。林然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沉重。他缓缓压低头,苏晓没有躲,而是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

  这是一个漫长的、带有爆米花甜味的吻。

  在这个幽暗的空间里,在几十个陌生人之间,他们构建了一个只有彼此的小岛。外界的喧嚣、电影的对白、甚至时间的流逝,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  林然想起一句话:有些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是为了教你成长;而有些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是为了告诉你,你值得被这世界温柔对待。

  苏晓就是后一种。

  当他们走出电影院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城市的灯火依旧辉煌,但雪已经停了。地面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发出扎实的声响。他们来到了最后一站——江边。

  冬日的江风有些刺骨,但两人依偎在一起,倒也不觉得难受。江对岸的CBD灯光秀正变换着“Merry Christmas ”的字样,倒映在泛着寒光的江面上。

  林然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孔明灯。

  “现在市区不是不让放吗?”苏晓有些担心。

  “这里是专门开辟的燃放区。”林然指了指不远处,已经有几盏暖橘色的灯火缓缓升空。

  他撑开灯罩,苏晓拿过记号笔,在纸面上认真地写字。

  林然凑过去看,发现她写得很慢,一笔一划像是在刻碑:“愿林然平安健康,愿我们年年有今日。”

  “就这?”林然逗她,“不许个中大奖或者考研上岸的愿望?”

  “那些我可以靠努力。”苏晓收起笔,认真地看着他,“但‘年年有今日’,需要神明保佑,也需要你配合。”

  林然心中一震。他接过笔,在她的字迹旁边加了一行小字:“准予执行。有效期:一辈子。”

  他们一起点燃了燃料。孔明灯内部的热气慢慢充盈,灯罩变得饱满而通透,像是一个发光的橘色果实。

  “一、二、三,松手!”

  灯火脱离指尖,带着两人的愿望,缓缓向深邃的夜空升去。它飞得那么稳,那么高,最后缩减成一个微小的光点,融入了满天星斗之中。

  苏晓靠在林然怀里,仰着脖子,直到那个光点再也看不见。

  “林然,你会一直在吗?”她的声音被江风吹得有些散。

  林然从背后环抱住她,把下巴抵在她的发旋上,双手紧紧交握在她的腹部。  “我会。”他回答得毫不犹豫,“不管是第一个圣诞节,还是第五十个。只要你回头,我都在这里。”

  江水奔流不息,岁月亦然。

  但在那个2025年的圣诞夜,在A 市微寒的冬风里,两个年轻的心灵完成了一

场关于永恒的契约。

  从江边到学校的距离,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漫长。最后一班电车空荡荡的,只有寥寥数人散落在车厢各处,或是疲惫地打盹,或是低头刷着手机,屏幕的光照得人脸惨白。

  林然和苏晓坐在最后一排。车厢连接处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声,像是一首催眠的摇篮曲。苏晓显然累坏了,从早晨六点的兴奋到现在,体能早已亮起了红灯。她像只没骨的小猫,软软地靠在林然的肩头。

  林然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他侧过头,看到车窗倒映出两人的影子——苏晓的长睫毛垂着,呼吸均匀而温热,喷在他的颈侧,有些痒,却让他心里一片柔软。

  “困了?”他轻声问,顺手拉紧了她的大衣领口。

  “唔……”苏晓半梦半醒地哼了一声,小手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角,“林然,别丢下我。”

  林然心中一动,低头亲了亲她的发旋:“傻瓜,我在呢。”

  电车穿过隧道的瞬间,灯光忽明忽暗。林然看着窗外流过的霓虹灯影,突然生出一种希望这车永远不要到站的错觉。这种极度静谧的时刻,比白天的喧嚣更让他沉迷。他伸出手,十指相扣,感受着她指尖那枚新买的银镯传来的凉意。那星星的轮廓抵在他的掌心,真实而笃定。

  下车后,距离学校大门还有一公里的路程。深夜的街头,环卫工人还没来得及清扫,路面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未经踩踏的积雪。

  “哇,雪变厚了!”苏晓一踩到地面,瞌睡虫瞬间跑了一半。她兴奋地在雪地上踩出一个个深坑,回头冲林然做鬼脸。

  “慢点,下面可能有冰,滑。”林然话音未落,苏晓脚下一趔趄。

  他眼疾手快,一把抄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带回怀里。苏晓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随即嘿嘿一笑,干脆赖在他怀里不走了。

  “林然,我走不动了。”她耍赖。

  “那怎么办?把你埋这儿,明年长出一堆苏晓来?”

  “你敢!”苏晓瞪他,随即眼珠一转,张开双臂,“背我!”

  林然无奈地摇摇头,却很顺从地在她面前蹲下身去:“上来吧,小祖宗。”  苏晓欢呼一声,跳上他的背。林然稳稳地托住她的双腿,向上掂了掂。她比想象中还要轻,像一团承载着无数幸福的云朵。

  雪夜很静,静得只能听到林然脚底踩雪的声音,“吱呀——吱呀——”。  “林然,我重吗?”

  “重。整个世界都在我背上,能不重吗?”

  苏晓满足地把脸贴在他的后颈上,那里被高领毛衣护着,暖烘烘的。她开始碎碎念:“今天好开心啊,红酒好喝,火锅好吃,星星耳钉好漂亮……还有,你戴雪人帽子的时候真的好傻。”

  “……那是谁非要我戴的?”

  “是我呀,因为傻傻的林然只有我能看。”她收紧了圈住他脖子的手臂,“林然,我们以后每个圣诞节都要这么过吗?”

  “如果你想,我们可以尝试不同的过法。明年我们可以去滑雪,后年我们可以去海边看冬天的海,再以后……”林然的声音很沉稳,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承诺,“只要是和你,在哪儿、怎么过,都不重要。”

  终于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凌晨十二点的校园,灯光已经熄灭了大半。那棵巨大的圣诞树依然闪烁着,但在空旷的操场边显得有些孤独。宿管阿姨已经锁了大门,只留了一扇小侧门。  林然把苏晓放下来。两人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化成白雾,交织在一起。

  “到家了。”林然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

  苏晓站在台阶上,由于台阶的高度,她终于可以平视林然的眼睛。她没有动,眼神里写满了不舍。

  “不想进去。”她小声嘀咕。

  “乖,太冷了,回去洗个热水澡赶紧睡。”

  “你亲我一下,我就进去。”她微微仰起脸,路灯的光从她背后投射过来,给她的红色大衣镀上了一层金边。

  林然看着她,心里的某种情绪终于决堤。他没有蜻蜓点水地吻她,而是双手捧起她的脸,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不同于电影院里的羞涩,也不同于江边的轻柔,它带着一种占有欲和极度的依恋。苏晓的手指插进林然的头发里,回应得同样热烈。周围的世界仿佛消失了,没有雪,没有风,没有那棵闪烁的树,只有彼此急促的呼吸和如鼓的心跳。

  过了许久,林然才慢慢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好了,真的该进去了。”他的嗓音带着明显的沙哑。

  “林然,”苏晓喘着气,眼睛亮晶晶的,“我今天在孔明灯上还有个愿望没写出来。”

  “是什么?”

  她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想快点长大,想和你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那样,我们就不用在十二点说再见了。”

  苏晓三步一回头地走进了侧门。

  林然站在原地,直到那抹红色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直到四楼某个寝室的灯亮起,又熄灭。

  他低下头,看到雪地上留下的两串脚印。一串大,一串小,并排而行,最后在楼下重叠成了一片模糊。他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那是苏晓一针一线织出来的温度,此刻依然滚烫。

  他拿出手机,发了最后一条消息:“梦里见,我的小麋鹿。”

  几秒钟后,屏幕亮起:“梦里见,我的雪人先生。”

  林然笑了。他转过身,独自走向男生宿舍的方向。雪又开始下了,比清晨更密、更柔。他插着兜,走在空无一人的校道上,心里却塞得满满当当。

  他知道,这个圣诞节虽然结束了,但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如果每一公里的归途都有人相陪,每一场初雪都有人共赏,那么这漫长的生命,也不过是无数个甜腻如糖粉的圣诞夜组成的画卷。

  林然仰起头,任由雪花落在脸上。

  这个冬天,真暖和。

  很多年后,当我独自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写字楼外的车水马龙再次被霓虹灯染成圣诞的色彩时,我依然能清晰地闻到那股味道。

  那是混合了廉价热可可的甜腻、红油火锅的烟火气、以及苏晓围巾上淡淡柑橘调香水的味道。那是我二十岁那年,整个世界的味道。

  青春小说里总喜欢用“一辈子”这个词,那时候的我们,觉得这个词轻盈得像江边飞走的孔明灯,只要张开嘴,随风就能吐出去。可如今回过头看,才发现“一辈子”这三个字,是需要用无数个像那天一样细碎、平凡甚至有些冗长的瞬间去填满的。

            关于等待的哲学

  在那场约会正式开始前的那个清晨,我站在女生宿舍楼下。

  很多人觉得等待是痛苦的,但在那天早晨,我第一次发现等待是一种极其奢侈的享受。我看着那些同样在楼下徘徊的男生,有的在焦躁地踢着雪,有的在不停地看表,而我只是盯着那棵挂满彩灯的圣诞树。

  我在想,苏晓现在是在画眉毛吗?还是在纠结要不要穿那件红大衣?她涂口红的时候,会不会也像平时那样对着镜子抿一抿嘴,然后露出一个志得满意的笑?  这种“猜测”本身,就是一种极顶的浪漫。因为我知道,在那个封闭的、充满女孩子气息的宿舍里,有一个女孩正为了我,进行着一场名为“盛装出席”的仪式。这种被人在意的确定感,是青春里最扎实的底气。

  当她最终出现在转角,那一抹红色刺破白茫茫的雪幕时,我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不是那种剧烈的、失控的跳动,而是一种厚重的、类似于“终于等到了”的沉响。

  那时候我明白了一件事:所谓的爱,其实就是一种双向的奔赴。我在这里站成一座雕塑,而她正提着裙摆,跨越所有的寒冷向我跑来。

  我曾无数次摩挲那条深蓝色的围巾。

  在理工男的逻辑里,围巾的本质是保暖,是纤维的交织,是热传导的阻隔。可苏晓给我的那条不一样。

  那天我看着她指尖上因为学织毛线留下的细小红痕,突然觉得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那些歪歪扭扭的针脚,那些笨拙地藏在内侧的字母,其实是她打碎了自己的时间,然后一片片揉进了这些线里。

  在那段长达二十天的编织周期里,她或许在课堂上偷偷数过针数,或许在深夜里因为拆掉重织而掉过眼泪。她把对未来的所有美好幻想,都织进了这些经纬之间。

  我把那条围巾围在脖子上时,感受到的不是羊毛的温度,而是她那颗赤诚跳动的心。

  我们总是在寻找礼物的价格,却忘了礼物最珍贵的地方在于“排他性”。这世上好看的围巾有成千上万条,但刻着“L 在火锅店里,看着她被辣得斯哈作声却还要往嘴里塞毛肚的样子,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青春小说总是描写那些支离破碎的忧伤、那些爱而不得的错过。但那天我坐在嘈杂的餐馆里,帮她剥着虾,听着隔壁桌大声划拳的声音,我却觉得这才是生活最真挚的面貌。

  爱不是站在云端俯瞰,爱是坐在马路牙子上喝热红酒,是把对方剥好的虾一口吞掉。

  苏晓发朋友圈的时候,我看着她那些幼稚的配图和文字,心里想的是:如果这就是“被套牢”,那我甘之如愿。那些起哄的评论、那些羡慕的眼光,在那一刻都成了某种神圣的见证。

  我看着她戴着鹿角帽、满脸芝麻酱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暗自发誓,我要守住这份孩子气。这个世界那么硬、那么冷,但只要我还在,我就要为她留出一个软绵绵的、永远可以撒欢的小世界。

   所谓终点,只是起点在江边放走孔明灯的时候,我看着那团光点越

来越小。

  苏晓问我许了什么愿,我说许了你永远在我身边。这话听起来土得掉渣,可在那一刻,那是我唯一的真心。

  我是个习惯了计算概率的人,但在苏晓面前,我愿意相信所有的奇迹。  在那段回程的路上,我背着她走在雪地里。我能感受到她下巴抵在我肩膀上的压力,能听到她微弱的呼吸声。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是背负着整个宇宙。  这个宇宙里没有星辰大海,只有她。

  我们在宿舍楼下的那个吻,是我二十岁生命里最隆重的谢幕,也是最盛大的开场。当她说出“想要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时,我看到的不是生活的压力,而是某种名为“归宿”的光亮。

  现在的我,偶尔也会在夜深人静时想起那个圣诞节。

  那天的雪其实下得并不大,却在我的记忆里下了一辈子。

  苏晓,你可能不知道,在那天之后的每一个冬天,我都没有再感觉到冷。因为每当我闭上眼,我都能看到那个穿红大衣的女孩,正冲着我跑过来,大喊着我的名字。

  青春不是一段时光,而是一个人。

  如果你问我,什么是幸福?我会告诉你,幸福就是在大雪纷飞的夜里,有一个人愿意为你织一条围巾,愿意陪你去放一盏灯,然后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前,对你说一声:“林然,明年圣诞节,我们还要在一起。”

  那就是我的全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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